提筆寫父親總是很難的事情,好像沒什么故事好講,沒有什么對話可說。
小時候覺得父親的嚴厲難以理喻,和父親的距離總是模糊的,父親是百科全書,父親是無堅不摧的,直到自己長大漸漸看得見父親的疲憊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父親這個字眼竟然這么柔軟的。曾經模糊的距離忽然清晰了起來,不僅僅是因為基因血脈將我們連接在一起,還有不可能用語言表達清楚的父女之情。
我從來都是個不會撒嬌的女兒,不喜歡父親的不善言語,也恰恰繼承了父親的這一點。直到現在我們所有的語言中也沒有過親切的表達。
到了該結婚的年紀,聽慣了周圍所有人的嘮叨,父親也只是一句話都不說,常被母親埋怨怎么一點都不關心,我不知道父親回答了什么,可在我壓力最大,最困惑的時候父親卻對我說了一句話“別勉強自己,不行就不行,不著急”。很奇怪,這一句話勝過親朋好友的所有勸導。我從來沒跟他嘮叨過我的生活,他表面上不聞不問卻什么都知道。有一天父親忽然發了條微信跟我說“別聽別人的,不要為了父母為了別人結婚”他從來不告訴我應該怎么做,但是他一直站在我這一邊,有時候我其實很感謝父親的不聞不問,他讓我能夠保持內心的真實。
印象中讀書時候所有的叮嚀、囑咐、詢問都是來自母親,有時候母親會告訴我“你爸讓我問你學校怎么樣”,我習慣了和母親的直接對話,卻不知道作為女兒需要和父親溝通些什么,我以為作父親的也不知道需要和女兒溝通些什么,兩個內向性格的父女關系就這么相安無事了好多年。
直到我參加工作,和父親的話才多了起來,也是直到這個時候才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幫父親解決電腦上的問題,和父親討論一個問題可以很大聲的不相上下,可無論聊什么都沒有那些細膩的情感表達。
可是有幾次在飯桌上,父親還是很得意的跟外人說過“我女兒工作上還是為人上都特別優秀,隨便打聽。”我只是個沒有什么大出息的小人物,也沒有那么優秀,可是我也很得意能夠成為讓父親得意的人。
有好幾次,一大早的母親就拎著菜園里新摘的菜坐了早車來縣城,母親說“你爸一大早就催,你趕緊走,車不趕趟了。”我和母親都笑了,我很久沒回家了,這就是父親想女兒的方式。
當自己過了而立之年,一點點的看著父親褲子長了,衣碼大了,頭發白了,皮膚黑了,皺紋多了,手掌粗糙了,心里漸漸懂得了當年那個無堅不摧的人也需要依賴了。
現在父親會主動跟母親說“這星期回來嗎?”他問的是我,從前從來不會這樣問,現在他會一大早把院子里的草莓摘好洗好等著我回來,從前不會這樣做,他老了。
我仍然說不出來漂亮的話來講父親,我知道是我認定的,他作為父親會一直守護在我身邊,我的幸福就是他最驕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