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一審涉兩罪名，獲刑七年。二審發回重審后，罪名增加至七個，涉黑涉惡。遷延五年之久，歷經三輪開庭，四次變更起訴，五次重組合議庭。案起重慶豐都縣，疑云重重的“付廷祥案”何時撥云見日？

? ? ? ? ? ? ? ? ? ? ? ? ? ? ? ? ? ? ? ? ?“鬼城”疑案

一審獲刑七年

??? ??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 五百年前，大明才子楊慎寫下這詞句的時候，或許沒有想到，這條縱橫南中國的大江不僅淘瀝英雄，更養育兩岸的蕓蕓眾生。他們在這里安居樂業、歡笑歌哭，甚至糾紛訟爭。而日子大多時候就像那平靜的江水一樣，波瀾不興。

???????? 在身陷囹圄之前，付廷祥雖然算不上什么英雄，卻也是一位成功的民營企業家。

???????? 資料顯示，付廷祥起步于長途貨運司機，后購置采砂船，再涉足商砼行業，實際控制的重慶江都建材有限公司（簡稱江都公司），最高峰時員工400多人。付廷祥名下的民營企業累計向國家納稅兩個多億元人民幣，積極從事公益事業，多年來獲政府和社會團體的榮譽稱號，是優秀的民營企業家，豐都縣政協委員。

???????? 2019年6月20日，重慶市涪陵區公安局以涉嫌非法采礦罪，對付廷祥刑事拘留。

此前，付廷祥的家人和公司員工，已有十幾人被抓捕羈押。此后，付廷祥公司員工和親友，又被羈押十幾人。一場暴風雨，就這樣毫無征兆的降臨付廷祥家庭及其經營的多家公司，殃及眾多員工及其家庭。

?2019年12月20日，涪陵區公安局以涉嫌非法采礦罪、尋釁滋事罪、故意毀壞財物罪、故意傷害罪、銷毀會計憑證、會計賬簿、財務會計報告罪、虛開發票罪等犯罪，對付廷祥及其弟弟付廷偉等13人移送審查起訴。其中，付廷祥、付廷偉、熊偉、吳德明、吳海燕、劉福新、林劍等7人，被作為惡勢力犯罪團伙移送審查起訴。

?被公安機關羈押過的劉某華、吳某華、羅某等付廷祥親屬及公司諸多員工，則未被移送審查起訴。

辯護律師稱，從公安機關移送審查的“犯罪事實”來看，根據“黑惡犯罪線索”啟動追訴的付遷祥等人案件，涉及的不過是公司經營過程中的一些糾紛及管理上的一些問題，顯然沒什么黑，也沒什么惡。

???????? 2020年5月12日，重慶市涪陵區人民檢察院以非法采礦罪、虛開發票罪、故意銷毀會計憑證、會計賬簿罪，對付廷祥實際控制的三家公司及付廷祥、林劍、吳海燕、謝培友、秦葵英、黃海英等6人，向涪陵區法院提起公訴。

6月4日另案以尋釁滋事罪對付廷偉提起公訴。對公安機關作為惡勢力犯罪團伙移送審查的付廷祥等人，涪陵區檢察院未認定為惡勢力團伙。

同年7月8日，涪陵區法院以田凌為審判長與人民陪審員代曉琴、余國會組成的合議庭，對付廷偉被控尋釁滋事罪一案作出判決，判處付廷偉有期徒刑11個月。付廷偉未上訴，于2020年7月27日刑滿獲釋。

?9月24日，以王天余為審判長與人民陪審員劉順科、賈波組成的合議庭，對付廷祥等被告人和付廷祥實際控制的三家公司被控非法采礦、虛開發票等犯罪一案，作出一審判決，付廷祥被以非法采礦罪、虛開發票罪兩罪并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七年，并處罰金二百五十萬元。付廷祥實際控制的三家公司分別被以非法采礦罪或虛開發票罪，分別被判處罰金三千萬元、一百萬元和五十萬元。付廷祥等人對涪陵區法院一審判決不服，提出上訴。???

?????????????????????????????????????????????????????????? ??????????? 二審發回重審

對一審獲罪的付廷祥、林劍及付廷祥實際控制的三家公司為被告單位提起的上訴，重慶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后，于2021年2月22日裁定撤銷原判，將案件發回涪陵區法院重審。

?5月30日，涪陵區檢察院對付廷祥等人案件變更起訴，增加了非法采礦的數量和金額。涪陵區法院以申雪法官為審判長與審判員李欣欣、曾德秀組成的付廷祥案重審合議庭，于2021年6月24日至25日開庭重審了此案。

在6月25日的庭審中，合議庭根據辯護人的申請，要求公訴機關涪陵區檢察院在三日內移送一項關鍵證據——公安機關扣押的、用以證明非法采礦數量和金額的電子數據載體U盤。涪陵區檢察院未能按照法院要求移送作為關鍵證據的U盤。

??????? 2024年10月3日，涪陵區珍溪碼頭的長江江面霧氣蒙蒙。江都公司一位不愿具名的員工告訴本網，從雙溪口到鳳凰灘五公里的長江江面上，江都公司在自己采區實際采砂時間也就幾個月。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替別人代加工，代采砂。這就對非法采砂數量的認定大打折扣。而司法機關并沒有對這個問題予以區分、查明。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四次變更起訴

?????????? 付廷祥親屬認為，涪陵區檢察院未能按照法院要求移送作為關鍵證據的U盤，“矛盾由此激化”。????????????????????????????????????

2021年7月6日起，涪陵區公安局以“工作中發現”為由，以涉嫌尋釁滋事罪、非法采礦罪、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等罪名，對付廷祥等人立了多個案件，對當時正在法院重審的付廷祥等人案件進行重新偵查。

?重新立案偵查期間，重慶市公安局“6.11”專案組、涪陵區公安分局還通過網絡對付廷祥等人的“違法犯罪事實”進行了公開征集。

付廷祥的辯護人周澤律師稱，從后來重新移送審查起訴的情況看，公安機關對付廷祥等人“違法犯罪事實”的征集，顯然沒什么收獲。

此次重新偵查，公安機關又羈押了數十人，其中包括公安機關2019年未移送審查起訴的人、公安機關移送審查起訴而檢察機關未起訴的人、法院取保候審的人，以及2019年未涉案的人。

2022年5月30日，涪陵區檢察院對仍在法院重審中的付廷祥等人案件，作出第二次變更起訴決定，將原來另案處理并已由涪陵法院作出生效判決的付廷偉、檢察機關此前未起訴的劉福新和此前未被列為犯罪嫌疑人的李孝軍，與付廷祥等人并案起訴，變更指控付廷祥犯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尋釁滋事罪、故意毀壞財物罪、故意銷毀會計憑證、會計賬簿罪、非法采礦罪、虛開發票罪、搶劫罪；變更指控付廷偉、吳海燕、林劍、劉福新四人犯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及一至二個不等的具體犯罪。未認定公安機關對其他人重新移送審查的涉黑犯罪。

檢察院審查起訴期間，盡管付廷祥親屬為付廷祥等人及其實際控制的公司聘請了龐大的律師團隊，還是未能全面阻擋住公安司法機關對付廷祥等人的“拔高”追訴。

此次變更起訴后，以申雪為審判長的合議庭組成人員，全部被撤換。

新的合議庭，由李信梅任審判長與審判員楊長煌、劉姣組成。同年12月21日，涪陵區檢察院再次作出變更起訴決定書，對付廷祥等人案件變更起訴，變更增加了非法采礦的數量和價值，增加了建議罰沒的非法利益及被告人財產金額和范圍，建議沒收所有涉黑人員個人財產。付廷祥家庭及其實際控制的公司資產，均被列為罰沒范圍。

因為申雪為審判長的合議庭成員被全部更換，檢察機關變更起訴后的付廷祥案，庭審需要重新來過。原來的審判活動通通作廢。

?被從普通犯罪案件，直接拔高成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的付廷祥案，原定于2023年2月20日9點30分開庭。

因被告人及辯護人在庭前會議中提出大量排除非法證據申請、調取證據申請、證人出庭申請等影響開庭審理的問題需要解決，開庭時間因此被延后。2023年4月10日，涪陵區法院通知，經院長決定，付廷祥等人案件合議組成人員變更為：由田凌擔任審判長，與審判員楊長煌、劉姣組成合議庭進行審理。

4月20日9時30分，付廷祥涉黑案在重慶市涪陵區法院開庭審理。

田凌為審判長的合議庭，沿用了李信梅為審判長的合議庭庭前會議成果。因以田凌為審判長的合議庭，駁回了辯護人、被告人提出的回避、管轄、排非、通知證人、被害人出庭等一系列程序辯護申請和意見，導致了激烈的辯審沖突，以致被告人多次被抬出法庭。庭審斷斷續續，至6月12日休庭時，仍未完成庭審程序。

另案處理的付廷偉被控尋釁滋事案，付廷祥等人被拔高為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案件追訴后，又被作為付廷祥、付廷偉等人的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事實指控。而付廷偉庭審中還揭露之前其在田凌審判的尋釁滋事案中被逼迫認罪，故被告人付廷祥、付廷偉及多位辯護人堅持要求田凌回避。

據辯護人介紹，因田凌未回避，引起了被告人付廷祥、付廷偉的強烈不滿。2023年4月至6月份庭審期間的所有沖突和矛盾，直接或間接都與田凌對本案的審理有關。

2023年6月休庭后，付廷祥案庭審進入了長達15個月的靜默期。除了律師不時會見一下被告人，案件沒有任何進展。

?????????? 2024年9月2日，涪陵區檢察院就本案作出第四次變更起訴決定書。

原來指控付廷祥、付廷偉、吳海燕、林劍、劉福新等5人的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變更為付廷祥、付廷偉、吳德明惡勢力團伙犯罪，全案去黑。但被公安機關原來移送審查三個罪、檢察機關起訴兩個罪并在原審判決后被重慶三中院將案件發回重審的付廷祥，仍然被指控六個罪。

第四次變更起訴，去掉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后，付廷祥案合議庭再次發生變化。2023年庭審期間被告人、辯護人強烈要求回避的田凌還是審判長，合議庭成員換了兩位法官。

檢察院變更起訴后，因合議庭成員再一次變更，付廷祥案2023年完成的庭審活動，又被推倒重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五組合議庭

江城重慶，秋雨綿綿。

2024年10月11日，付廷祥等涉黑案再次開庭審理。

庭審定于2024年10月11日9時30分至10月31日（周末和節假日除外）。

上午9:20分。法庭大門打開。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付廷祥、付廷偉、吳海燕等被法警帶入法庭。他們均戴著腳鐐手銬，行走艱難。

江都公司法定代表人劉世華被帶入法庭。因拒絕就坐訴訟代表人席位被審判長田凌3次警告后厲聲指揮法警帶離法庭。此前，江都公司已經書面提出變更訴訟代表人。辯護律師也提出，根據法律規定，作為本案證人，劉世華不能再擔任本案訴訟代表人，被法院拒絕。

9:30，站在被告席的付廷祥手持一沓票據，舉手示意要求發言。審判長田凌視而未見，未作回應。付廷祥大聲呼喊要求發言，聲音蓋過辯護人。田凌三次警告無效后命令法警，“帶離”。付廷祥隨后被數名法警抬出法庭。隨后，付廷偉上演同樣一幕。

連線視頻可見，付廷祥被帶到視頻旁聽室后，被強行控制在椅子上。付廷祥激烈反抗，醫生隨后上前做身體檢查。

法庭內靜寂無聲。吳海燕的哽咽抽泣聲分外清晰。如庭外淅瀝的秋雨聲，敲打著法庭上每個人的心田。

????????? 參加旁聽的親友說，原來付廷祥紅光滿面，滿頭黑發，如今已被羈押五年，滿頭白發，身體瘦弱。吳海燕一米七的個頭，是個大美女，被羈押已達四年半，如今形銷骨立，“瘦脫了相”。被作為付廷祥、付廷偉、吳德明（吳海燕之父）三人惡勢力團伙之一的吳德明憂憤成疾，已經去世兩年。

吳海燕的辯護律師當庭提出，吳海燕即使所涉兩罪名全部成立，服刑時間也不會超過四年半，羈押時間已經遠遠超期，應及早變更強制措施。

豐都民間有傳說。作為鬼城，從前豐都人上午為人，下午為鬼。沿街店鋪商家會在門前放置一缸清水。他們并不直接收錢，讓把錢投入缸中，如果是冥幣，則會化為粉末，消散無影無蹤。

照見付廷祥案真相的一缸清水在哪里？

付廷祥案的審判之路，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