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封信(秋意)

親愛的朋友,

? 祝好!選課的最后一天早上給你寫信,早上自己給自己做了個海鮮餅,但是沒什么味道,吃起來,提不起什么興趣。每年每學期的選課,都是最最痛苦的,從一個月前開始看課表就已經陷入了選擇恐懼癥之中,在好幾個感興趣但又時間沖突的課中猶豫不決。我很害怕做選擇,正如同我害怕承擔做出選擇后的結果,就好像人生如此漫長的一條路,我必須要在所有的十字路口前做出唯一且正確的選擇,才有可能通往幸福的終點。所以,我害怕自己做出了不正確的選擇,更害怕那個選擇,那個轉角后的路,充滿荊棘與苦難。

? 排球教練已經懷孕六七個月,肚子滾圓,卻依舊每日在給我們發球訓練。我其實很害怕,除了第一天回到學校,撫摸了一下她的肚子和擁抱了她一下之后,我就沒怎么和她有過直接接觸了。昨天晚上,教練開車帶我們去她家,我們坐在陽臺上,吃著冰淇淋,眼前河水波光粼粼,蜻蜓撲棱著翅膀忽的一下飛過,夏蟬正在不知疲倦地叫,風吹過所有樹枝的遠方,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整個世界就像靜止了一樣,那么安靜,那么美麗。我想起春天三四月份的時候,我和教練兩個人單獨訓練,我捂著肚子抱怨自己越吃越胖,教練也笑著說她也吃胖了。我也是眼笨,居然傻乎乎地當了真,完全沒有看出教練那越來越圓的肚子,竟是里面有了一個小生命。

? 前幾天坐火車回學校,在火車站等了半個多小時,沒有等到shuttle,給學校打電話抱怨,于是滿懷著一腔憤怒,坐上了shuttle。剛坐上沒多久,司機就開始談論他的前女友,他的工作,他的體檢測試,說他有可能得了癌癥。我本來因為等了很久而憤怒,但突然之間又很悲傷。那個下午,我坐在車上,聽著司機喋喋不休地自述,感受到了他的害怕。我其實很不會安慰人,甚至在一開始,他說體檢結果的時候聽錯了,以為一切都好,還說了一句nice。

?我在害怕新生命的誕生的同時,又害怕生命的逝去。我害怕所有變化的事物,我是如此地期盼一成不變。

? 之前一邊吃飯,一邊看完了《我們仍未知道那天所見的花的名字》的劇場版,其實讓我有點想到《伴我同行》。劇場版里,雪集是學妹們會在走道間偷偷討論的名字,是女生會在圖書館偷偷拍照的人。但是,她們卻不知道雪集的另一面,不知道在他小的時候,曾經喜歡的女生并不喜歡他,不知道他曾經為了這個女孩多么痛苦。人們只能看到平靜的表面,卻無從得知其深處的波濤洶涌。

? 我在想,人與人,要如何達到交流呢?所有的相遇,都不過是一瞬與一瞬的會面,都不過是一個生命的千萬分之一和另一個生命的千萬分之一的交集,都不過是上下車的擦肩而過。

?紐約的秋天似乎在八月中旬就已經到來了,一路上看到秋海棠碧冬茄和繡線菊。窗外的榆樹有一處突然被秋意染黃了,在一片綠中那么的突兀。或許,這就是秋天來臨的號角吧?

? 祝一切都好!

?八月三十一日 二零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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