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時花開》|13.最佳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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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s宋提議舉行一場班級辯論賽,指間的粉筆飛舞著在黑板上寫下辯題:“沉默是金vs沉默非金”??吹竭@個題目,許筱婷一下子就聯想到吳凡。

吳凡是個謎。自從那篇有關“蒙娜麗莎”的作文引起一時轟動之后,吳凡就從作文課上銷聲匿跡。Miss宋甚為不解:如此有文采的學生,為何不再提筆?她曾委婉地鼓勵吳凡,希望他再出佳作,然而吳凡只是笑而不語。

吳凡的與眾不同,不止體現在作文課上。數學老師發現,他時常另辟蹊徑解答難題,思維獨特而方法巧妙;物理老師注意到,他問的問題總是比別人更深刻,甚至涉及到學科最前沿的研究;Miss楊則通過習作察覺,這個從來不主動發言的后排男生,課外涉獵極為豐富,詞匯量遠在同級同學之上。有一天教師們在辦公室里談到高一(1)班有個學生很是特別,各科老師驚奇地發現:他們交口稱贊的竟然是同一個人——吳凡。

吳凡絕不是那種嘩眾取寵的類型。相反,他的行為低調得不能再低調。然而,他越是如此,越是引來周圍人的議論和關注。在所有男生中,他是唯一一個沒有經過任何努力、甚至連一句表達意愿的問話都沒有,就無償獲得“葉子物語”閱讀權的人。姚葉不僅主動給予他閱讀“葉子物語”全部內容的特權,甚至在其中某篇日記中坦然寫道,吳凡是她最為欣賞的男生。這個消息傳出后,許多人都猜測吳凡和姚葉關系微妙,不過令人不解的是,吳凡遲遲沒有向姚葉示好的舉動。

許筱婷從來沒有見過像吳凡那樣少言寡語的男生。她對吳凡的好奇與日俱增,以至于每當Miss楊在課堂上點名讓吳凡回答問題,她都格外留意。有一次吳凡與Miss楊用英文對話,談起他喜愛的歌手和英文歌,Miss楊趁機鼓動:“你能不能現場給大家唱一段?”聽到這里,許筱婷激動地帶動大家一起鼓掌,覺得Miss楊道出了她的心聲——她太想看到吳凡當眾展示自己了!誰知吳凡微笑著講了幾句英文,同學們都沒聽懂他說了什么,只有Miss Z.被逗笑了,示意他坐下,不再追問。看情形,吳凡巧妙地躲過了Miss 楊的要求。許筱婷失望極了——想看吳凡當眾表演真是太難啦!

辯論賽吳凡照例沒有報名參加。賽前同思嘉討論的時候,筱婷頭頭是道,列舉出沉默的種種好處。思嘉多半在聽,等到筱婷講完、認為準備就緒的時候,忽然說:“我去參加反方。”

?“什么?你覺得沉默不好嗎?”筱婷詫異地問。她沒料到思嘉會另有想法。

?“既然你選正方,那我就選反方好了?!彼技涡α诵?,語氣十分確定。

?這個回答令筱婷更加意外。她滿以為思嘉會協助她、同她并肩作戰,理所當然地將其默認為隊友,沒想到思嘉卻要跟她做對手。

?比賽的那天下午,同學們把桌椅重新擺放,整個教室被布置為辯論席和觀眾席。Miss宋和大多數同學一樣坐在觀眾席上,而辯論席則劃分出正反兩方,每方四人,相對而坐。以許筱婷為首的正方坐席前擺著醒目的辯題“沉默是金”,而程思嘉所在的反方坐席前則擺著“沉默非金”。隨著Miss宋宣布比賽開始,她們都以辯手的身份迅速投入,進入到緊張的辯論狀態。

首先是許筱婷代表正方做立論陳詞。在論述過程中,許筱婷頭頭是道,引經據典:“沉默留給人思索的空間,讓人變得更加理智。柏拉圖說,‘當沉默時則沉默是智慧的象征,常勝過千言萬語。’而柏拉圖的老師,大哲學家蘇格拉底以自身實例,為這句話提供了最好的佐證。眾所周知,蘇格拉底的老婆是個悍婦,而蘇格拉底對她的無理取鬧并不反抗,總是默默容忍。沉默造就了他非同尋常的涵養,沉默中的思考使得他創立了流傳后世的哲學理論。蘇格拉底之所以成為舉世聞名的哲學家,不能不歸功于沉默。

“沉默是尊重和欣賞,它比任何行動都更能體現我們發自內心的珍惜。當我們看到一朵美麗的花,最好的做法不是摘掉它,使它失去賴以生存的土壤,導致它在短短幾天內枯萎變形;而是不去驚動它、觸碰它,只是靜靜地觀賞它的美麗,讓它自由自在地持續綻放。‘只可遠觀不可褻玩’,這,才是對美好事物最珍貴的態度。

“沉默是無聲的表達,它具有任何言語聲音所不能傳達的力量。《琵琶行》中,當演奏到最精彩的時刻,白居易用這句詩來形容:‘此時無聲勝有聲’,可見沉默彌足珍貴。片刻的沉默,讓人捕捉到最難忘的瞬間,浮想聯翩……”

許筱婷的發言吸引了所有同學的注意。觀眾席上仿佛消音一般安靜,大家都在全神貫注地聆聽,Miss宋頻頻點頭。一席話說完,許筱婷道謝落座,觀眾席上響起熱烈的掌聲。

接下來是反方立論陳詞,而后正反雙方輪流發言,場面漸漸火熱起來。辯論席猶如置于聚光燈下,觀眾席上所有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每一個發言者。程思嘉置身其中,受到氣氛感染,發言逐漸踴躍而大膽。

到了自由辯論階段,雙方針鋒相對,唇槍舌戰,比賽愈加激烈和好看。向來冷靜的許筱婷也因為情緒激動而面紅耳赤。Miss宋欣賞地注視著辯場上的學生們,雙手掌心已因不斷鼓掌而發紅發熱。

“沉默是一種無言的默契。兩個互相了解的人,在一起即使不言不語,也能夠愉快地度過一整天時光。相反,兩個志不同道不合的人,即使一天到晚爭論不休,也無法達成共識,只能是各說各話,風馬牛不相及?!挷煌稒C半句多’,伯牙的高山流水,只有鐘子期才能明白,正因如此,才有伯牙斷琴謝知音,自古流傳,一段佳話。足見知音難求,沉默是金?!?/p>

許筱婷又一次發言結束。觀眾們被她聲情并茂的論述所打動,不由得紛紛鼓掌。反方陣營安靜了3秒鐘,似乎都在緊張地思索對策,而又不確定能否駁倒對方。

?這時候程思嘉站起身來:“對方辯友不妨試想一下,當伯牙遇到鐘子期的時候,如果伯牙不是在彈琴,而是坐在石頭上沉默發呆,那鐘子期怎么能聽到他的琴聲呢?沒有琴聲又何來知音呢?請對方辯友再試想一下,如果鐘子期聽到了伯牙的琴聲,但是他選擇沉默,不去告訴伯牙他從琴聲里聽到了什么,伯牙又怎么能發現他就是知音呢?按照對方辯友的說法,大家都沉默著好了,那么伯牙不用彈琴,鐘子期也不用評論,這對知己恐怕根本就不會相識,老死不相晚來,又何來斷琴一說?可見靠沉默是找不到知音的!”

思嘉的假設論證把氣氛推向了高潮。觀眾席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

筱婷不甘示弱,再次站起來辯駁道:“對方辯友說靠沉默找不到知音,殊不知與其對牛彈琴,不如保持沉默。設想如果蘇格拉底面對兇悍的老婆,不選擇沉默,而是每天在家里吵架斗嘴,他又怎么會有所成就,流芳百世?再比如說一個男生在追求一個女生,如果他不懂得沉默,而是一味地在女生面前長篇大論油嘴滑舌滔滔不絕,或者阿諛奉承諂媚不休死纏爛打,再或者日夜高歌彈琴跳舞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大家說他能追到這個女生嗎?恐怕人家美眉早就被他煩死了,恨不能躲得越遠越好呢!”

思嘉立刻站起來,針鋒相對:“可是我想請問對方辯友:如果這個男生只懂得沉默,像木頭一樣不說不唱也不跳,難道他就能追到心儀的女生了嗎?”

四兩撥千斤,思嘉的反駁贏得更熱烈的掌聲和喝彩。

比賽結束后,Miss宋宣布結果并稍作點評:“這場辯論賽非常精彩,正反兩方可以說是旗鼓相當,難分伯仲。如果硬要定輸贏的話,我覺得總體看來,正方的論述更充分一些,發言也更有組織性。所以我們判定最后的結果是正方險勝。談到個人表現,許筱婷等幾位同學在辯論中發言積極,條理清晰,展示出專業辯手的潛質。不過,論臨場發揮反應敏捷,程思嘉同學要略勝一籌。綜合臺下同學的反映,我決定將‘最佳辯手’的稱號頒給程思嘉同學。”

正方的勝利是許筱婷設想中的結果。不過最佳辯手沒有頒給自己而是頒給了思嘉,令筱婷再次感到意外。

筱婷一邊為贏得“最佳辯手”稱號的思嘉鼓掌,一邊不禁對她刮目相看。她向來把思嘉看做亦步亦趨的小妹妹,通過這件事才第一次意識到,思嘉也是一個很有主見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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