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發白帝城

晨靄,江上,一舟兩人一孤峰。

舟是古木烏篷船,兩端窄,中間寬。像天上的殘月。殘月浮在銀河里,孤舟飄在清波上。江面不寬,平靜如明鏡。

人就在孤舟上,頭上系著斗篷。腰中懸著一把長劍。舟中放著一面矮桌。四四方方,古樸雅致。桌上放著茶具,幾個青盞玉碟隨意擺放。壺生出云煙一般的水汽,裹挾著茶葉的清香。茶具邊,是一壺未開封的清酒。

船夫披著蓑衣,腳蹬草鞋。悠然搖著櫓。不時,喊幾句船號。應著槳聲,在水面上劃出一曲歡歌。

孤舟穿山而過,輕快急速前行。山夾著水,水泛著舟。山上有猿,從早晨到此刻。一直啼聲不覺。縈繞在江波之上。猿聲不知愁喜。若聽著心中甚喜。那么猿聲便輕快如簫。若聞著心中苦悶,那么猿聲更添一分愁了。恰好,舟中之人貌似心情大好,迎風站于船間。向遠方眺望。這時,江上起風了,水面生出一圈又一圈漣漪。風打在站身上,衣袂輕飄若雪。腰中的劍長鳴不斷。錚錚作響。

平日,這一帶水路行舟,險灘急湍,而今天,風很輕,水很靜。一改往日猙獰,輕舟若箭,在水面上疾馳。

行經白帝城,一封詔書至,金黃色的綿帛,閃著光澤。持詔書人,語調輕快,宣讀著命令。詔書上的字很短。皇帝惜墨,故而字字如金。“赦免發配”。跪領詔書的人聽到詔書所言。苦悶的心一如重見陽光。滿心皆是歡喜。心中的憤懣不平一掃而過。人生的命運,竟然由這張薄薄的詔書所改變。

既然不去夜郎,不去黔貴之地。那去哪里?不如返鄉。何時?就現在。如何歸去??有水有船。

詩人摸著囊,幸好,還有幾串銅錢。雇一艘船,便正好。回去該如何?不管那么多。

濮溆之濱,已經系好了船只。船夫坐在地上曬著太陽。等待著雇主。他們不急著生意。這千里江陵,一日往返千百趟船只。走卒販夫,商人行人。絡繹不絕,來回在這千里江陵。

一番交涉,講好價格。錢正好,還有一些結余,帶在身上累贅,該如何?不如沽酒,換一壺上好的清酒。飲酒踏歌坐船行。

船夫干凈利落把船停岸,詩人踏上了船。

“起船”.船夫輕呵一聲,撐起船槳,拍在水面上。水面上開出浪花朵朵。船漸漸移動起來。離岸越來越遠。終于,消失在千重疊嶂中。

舟也輕快,人也輕快。平日吃茶。今日飲酒。拿出買好的清酒,解開壺蓋,一股清香散了出來。未飲先醉,好酒。酒菜未具,又何妨?詩人仰起頭,壺中的酒已經下去了一半。美酒順著喉嚨,一路直下。在局促的胃中醞釀,把團團憂愁塊壘全部澆滅。舒暢,詩人提酒長嘆。好酒,詩人舉酒暢飲。

船越行越快,兩岸青山,如同生了腳,大步疾馳。把船甩在身后。

壺中之酒,顯然不夠。片刻,已然見底。詩人砸著嘴,品味著余香。好酒,好山,好水。嗯,還有好猿聲。暢快之際,不寫點東西似乎說不過去。不用構思,那就直抒胸臆吧。

腹中的文字顯然也微醉,搖搖晃晃的從詩人口中走出。

朝辭白帝彩云間,

千里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

輕舟已過萬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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