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連夜場這么多年,沒有見過不要錢的女人,只有嫌錢少的女人。我冷笑一聲,伸手從皮夾里又抽出一疊,甩在茶幾上,五光十色的燈旋轉不停,打在她晦暗不明的臉上。
"這些夠了吧"
她抿嘴笑了,甩了甩頭發,將擋著眼睛的一株捋到耳后,從紅色皮包里抽出根煙,點燃后狠狠吸了一口,輕聲說
"付老板,我都說了不是錢的問題"
哈哈,我大笑。這女人胃口不小,和她可有的一拼。
"你在這種地方,不要錢,想要什么,難不成要愛情"
她收起笑,尖下巴上揚,露出完美的下頜線。突然低頭附在我耳邊
"別提那東西,你不配,你也給不起"
說完后迅速起身,高跟鞋踩在玻璃地面上,很快就被震動的音樂蓋過去。
"留個名字"
她擺擺手,消失在扭曲成蛇的人群中。
我突然對她有了興趣。這和想上她這個想法完全不一樣,與她和她七分相似的長相也沒有任何關系。
所謂的興趣大概就是,我想知道她的故事。
打聽她的名字不費什么力氣,她是這的常客。從吧臺服務生那里輕易就知道了。
"程曉君"
30歲之后,我沒再對任何一個女人動過念頭,程曉君,唇齒間咬著這個名字來來回回,我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又一次遇到她,或許不能說遇到,是我在守株待兔。三天后,她又來了。一襲抹胸小黑裙,長長的大卷發披散著,隨著她的舞步來回跳動。
我走下舞池,緩緩移動到她身邊。手扣上她的腰。她驚了一下,回頭看到是我,卻并沒有推開。反而手從胸口一路往上,搭在我的肩膀。我才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她。
右眼下方有顆痣,被頭發擋著,上次沒有看到。可是在她臉上卻一點也不礙眼,反而別有味道。
"程曉君,我等了你三天"
她笑,說聽不到。
我只好在她耳邊吼,"程曉君,我 等 了 你 三 天"
一曲正好在這時候終了,周圍的人都看過來,她捧腹大笑,不能自抑。連那顆痣,仿佛也染上了笑意。
我惱怒的把她拉出舞池。她仍然笑個不停。
"很好玩是嗎?我像個笑話嗎?我在這等了你三天"
"三天而已,付老板,三天,我就該感激涕零,乖乖躺到您床上是嗎?"
"那你說,你到底要什么"
"我只要我自己的感覺,有感覺,就睡覺,不是錢的問題"
感覺?這是什么玩意。第一次有人和我說,不是錢的問題。可當初,她不就是因為我沒錢才離開我的嗎?
"你要什么感覺"
"這個嘛……"她食指對著我繞圈圈,眼睛狡黠的轉,良久,她垂下手。輕輕嘆氣。
"我如果知道就好了,我也一直在找"
"那你找到過嗎?"
"沒有"
"那你怎么知道有沒有這玩意呢?"
"我有一個非常愛非常愛的人,可是他說在我身上,找不到這種感覺"
"是嗎?女人不是給錢就好了么。"
"切,如果真的要錢,那倒容易多了,吶,請你喝酒"
她推過來一杯,自己先干了。
她最終沒有陪我睡覺。我曾經拼死拼活,我以為有了錢,她就能回來,而現在我又迷茫了,感覺又是個什么玩意?竟然還有錢也換不來的東西?
我把她送回家。一個人開車離開。
我只是對她有興趣,并沒有感覺,這樣的女孩,我什么也給不了。況且,她也不會要。
那晚她說了很多。
她說我從前可不是這個樣子,我留過清爽的短發,清純的長發,可哪一種,他都說沒感覺。
她說三天真的不算什么,她等了許多許多年。
她說我換了這個發型,我也要找到一個對我有感覺的人,趾高氣昂站到他面前。
她說她叫曉君。
曉看天色暮看云。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說我明明愛著一個人,卻為什么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我再也沒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