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子夜時分，晚風與鐵匠穿過隧道，再次潛入進城西的貧民窟中。鐵匠是個魁梧壯碩的中年男人，一身蠻力。有鐵匠陪著一起行動，晚風的心里踏實許多。
街巷內沒有一點光亮，只有野狗穿梭的身影，寂靜的讓人心慌。晚風跟在鐵匠身后，沿著墻壁潛行在陰影之中。二人十分謹慎，時刻聆聽著周邊的任何聲響，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因為他們清楚，這個時間還會出現在街上的就只會有兩種人：殺人的人，和被殺的人。
在經過一個巷口的時，晚風突然聽見有女人的哭聲。二人趕緊停下腳步，躲在墻后偷偷往巷內窺探。
搖曳的火光中，有一高一矮兩個男人。矮個兒正賣力地在一個少女身上蠕動，高個兒正提著褲子呵呵地笑。
少女衣衫凌亂，臉上有紅腫和血跡，已然是遭受了一番毒打。此時的她已經放棄了抵抗，低聲哭著，扭著頭看向一旁，滿眼絕望。那里有一個年輕男子癱靠在墻壁上，手捂著肚子，鮮血還在不停地向外流。
晚風原本的目的是直奔書院，解救云山先生和孩子們。可是碰巧看到這一幕，又實在無法坐視不理。
片刻猶豫之后，晚風小聲對鐵匠說：“鐵匠，你幫我引開他們。我們之后在書院碰面。”
鐵匠會意了晚風的意圖，點點頭。然后大踏步地在大街上跑起來，大聲吆喝：“大家快去李公府上分錢啊！去晚了就搶不到了！”
緊接著，晚風也跑到巷子口，沖著里面的二人大聲喊：“喂！你們兩個怎么還不走？聽說有人在李公府上挖出了金銀財寶，搬都搬不完。快去搶啊，晚了就什么都撈不著了！”
說完，晚風又急忙跑了幾步，躲進房檐下的一堆草垛之中。
那高個兒一聽到有錢可搶，頓時兩眼放光，拍拍地上的矮個兒說：“兄弟，你先忙活著。我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回來告訴你。”
矮個兒連忙起身穿好褲子：“你當我傻子啊！等你回來我還分個屁！要去一起去！”
“那這兩個人怎么辦？”
“反正這姓趙的也活不成了，只是這小妞兒有點可惜，還沒玩夠呢。”
矮個突然面露兇光，拿起砍刀，猛地捅進少女的肚子里。
“行了，快走吧！”
二人沖出巷子口，向李公府跑去。
聽見二人的腳步聲跑遠，晚風連忙鉆出草垛，跑進那條小巷。
她來到少女身邊，蹲下身子探少女的鼻息，發現少女已經死去。盡管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可晚風還是沒能救下這個姑娘。
看著少女的容貌在月光下依舊秀麗，卻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晚風忍不住流出了眼淚。
“她死了……對吧？”一旁的男人緩緩張口，有氣無力地問。
發現那男人還沒死，晚風連忙擦干眼淚，跑過來為他按住傷口。
“你不認識我了？”看清了晚風的面目后，男子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
“我怎么可能會忘記你。趙公子。”晚風的聲音依舊平靜。
趙公子突然激動起來，打掉晚風手中的棉布：“你為什么還要救我？你應該殺了我才對啊！”
晚風將棉布撿起來，繼續壓著趙公子的傷口，低頭說：“我家是開藥房的，向來只懂得救人，不懂殺人。”
“你救不了我的，別白費力氣了。”他轉頭看著死在一旁的少女，嘆了口氣說：“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報應。我死不足惜，可我妻子是個善良的人，她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老天爺不應該這樣對她。她肚子里的孩子……還不到四個月……”
趙公子說著說著，原本高昂的頭輕輕一沉，闔上了眼睛。
眼看著仇人死在自己面前，晚風的心里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痛快，有的只是滿心的悲涼。
離開巷子后，晚風加快了腳步，終于在書院門口追上了鐵匠。
二人小心翼翼地潛入云山先生的書房，打開地窖暗門，看見的是一雙雙驚恐的眼睛。
當發現來的人是晚風姐姐的時候，所有的孩子都撲了上來，抱著晚風相擁而泣。
“云山先生，我來晚了，讓您受苦了。”
“我沒什么，只是可憐了這些孩子，再也無家可歸了。”
自從暴亂發生后，云山先生就一直在偷偷解救書院的孩子。如今在這個小小的地窖之中，已經擠滿了十二個貴族小孩。一向仙風道骨的云山先生，如今卻消瘦的不成人形。
事不宜遲，晚風立刻領著眾人離開，準備連夜逃出車遲城。
可是一眾人剛剛走出內院，就被一個男孩發現了，正是那個名叫黑子的小乞丐。
黑子見晚風身后的是一群貴族小孩，立即大聲朝身后呼喊：“你們快來看！”
立即又有二三十個乞丐跑過來，將晚風一眾人團團圍住。
情況一下子變得極其危險。鐵匠張開雙臂將孩子們護在身后，晚風更是把手按在腰間的短刀上。
晚風心里清楚，一旦這些人開始施暴，自己和孩子們面對的將會是一場屠殺！
不一會，一個中年乞丐走出人群，站到晚風面前，伸出手指，開始對孩子們數數。
“一、二、三、四……”
“難道他是在數有多少顆人頭？”晚風心中咯噔一下，一股絕望籠罩全身，握著刀柄的手在顫抖。
“……十一、十二，十二個！”中年乞丐數清楚后，轉身對著人群大聲講道：“來呀！給我脫十二件衣物下來。”
一聲令下，人群中陸續開始有人脫下自己身上的臟衣服，扔到晚風和孩子們的面前。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晚風不知所措。
中年乞丐走過來，笑著對晚風說：“圣女姑娘，孩子們穿成那樣，是絕對不可能活著走到西城的。你讓他們把衣服換了，我幫你們逃出城。”
在這群乞丐的掩護下，晚風一眾人安全地到達了城西的廢酒窖。孩子們將身上的外套還給那些乞丐，然后排著隊進入地道之中。
“真沒想到你居然愿意幫我們，原本我還以為你們會………”晚風有些慚愧地說。
“會抓了你們去領賞嗎？”中年乞丐笑一笑，“現在世道亂了，人們都像瘋了一樣。但是我相信總會好起來的，因為這世上依然還有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