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已無少年歸(連載一)

深夜,我在喝完了兩杯咖啡之后還在電腦前專心地寫著策劃。工作以來,加班、熬夜成了常事。桌角的鬧鐘滴滴答答地走著,宣告著時間的流逝;旁邊的臺歷上密密麻麻寫著我每天的安排,顯示出我的忙碌。時間帶著它固有的麻醉性與欺騙性,悄然開始了新的一天。

(一)第一天

“早點睡,慢慢來。”手機忽然震動,我收到這樣一條短信,顯示來自陳就,時間為2008.05.09 00:00。我往上翻了一下,發現在5月8日23:59我給他發過一條騷擾短信:“你覺得我這樣下去會不會猝死?”

按鍵聲音似乎有點大,剛入睡的室友開始不滿地嘟囔。蜷縮在架在床上的小桌板底下的雙腿感到有些麻,桌板上筆記本里的大學生科研創新報告已經接近尾聲。我突然明白發生了什么。

瘋了似的,跑出宿舍。最后被開關大門的宿管阿姨趕了回來。

我想見陳就。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一夜無眠。我努力地想要回想起這些天所發生的事,可我卻無法理清思緒。或許是回避太久,導致我已經開始遺忘。

早上宿舍門一開我就第一個沖了出去。“喂你在哪?”

“你真有病啊這么早又來騷擾我!我還沒起呢。”他的聲音聽起來憤怒又慵懶,讓人有點想笑。

那一刻我終于冷靜了下來。“哦,沒事。我就是想說中午一起吃飯,去二食堂。”

我掛掉電話回到宿舍,室友還沒醒。也對,現在很多人都還沒醒呢,校園里還很是清靜。我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天還沒完全亮,有點陰沉,看樣子可能有雨。窗沿上有些陳年的污漬,還有些積塵,不遠處是籃球場,空蕩蕩的,到傍晚就會聚集不少人。從這里看到的景象是如此熟悉,卻又如此傷感,我竟看得出神。

室友終于醒來,看到窗邊的我,不禁失笑道:“喲,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吧,豬居然這么早就起來了。”

她叫蘇玟,是個很嚴于律己的人,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人就如同她的生活用品一樣干凈整潔。我以前總說,很羨慕她這樣的人,不像我,總是亂糟糟的樣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她笑了笑:“豬也有早起的時候!”就拿了臉盆牙刷什么的去水房。我對這棟樓還算熟悉,并沒有完全遺忘。我怎么可能忘得干凈。

沉睡的校園蘇醒的過程很快,變得嘈雜似乎是一瞬間的事。水房里在我刷完牙之后就聚滿了人,嘩啦啦的水聲昭示著一天忙碌的開始。

回到宿舍換好衣服的時候,收到了陳就的短信:“上午滿課,下課直接去二食堂門口等我。”

“玟玟,我們上午有課嗎?”

“你腦子壞掉了?黑色星期五怎么可能沒課!你不會想逃課吧?讓老周抓住你就完了!”蘇玟一邊系著鞋帶一邊跟我說。

老周的課。我腦子里浮現出一個微胖的身影,禿頭,戴副半框眼鏡,一副貪官的模樣。他號稱四大名補之首,期末卷子總是出的刁鉆古怪,掛他課的人最多,而且每節課他都不點名但是默默地扣平時分!最最難以忍受的一點就是,他的課一上就是一上午,自動屏蔽課間,臺下的我們除了奮筆疾書之外還保持著另一個動作——夾緊雙腿。但是他講課很好,喜歡聽他課的學生很多,我就是其中一個。諷刺的是,我也是他掛科名單里的常駐人員之一。

這堂課我聽得格外認真,即使我聽不大懂。

老周宣布下課的話音剛落,不少人就像脫韁的野馬一樣奔向廁所。我也跑得很快,不過目標是食堂。

我看到陳就了。熟悉的條紋T恤加深色牛仔褲,規矩地背著雙肩背包,手上拿著他的眼鏡。我本以為我會沖上去緊緊地抱住他,可我卻在離他不遠處停住了腳步,只是呆呆地望著他。

“怎么啦!傻啦?”他走過來,一如既往笑得很清澈。

那一刻我的眼淚就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滑出了眼眶。

“怎么了?”他一改爽朗的語氣,變得有些手足無措,“怎么哭了?”

“沒有,沒事。”我倉皇抹了把眼淚,“我就是,太高興了……”

他被我弄得一頭霧水:“先進去吧。”

“你幫我打一份土豆!我去下廁所。”我快憋不住了。

“……”

悶熱的天氣開始起風了,看來一場大雨即將降臨。我真是個豬,明明知道今天有雨,出門還忘了帶傘!

我在人群中快速地搜尋著陳就的身影,終于在一個風扇底下發現了他。

“我為什么又給我打了肉啊我又不吃!”望著飯盒里的紅燒肉我在露出了貪婪的目光的同時還不忘傲嬌地說這么一句。

他頭都沒抬:“怕你營養跟不上猝死。”

“肥的都給你,我不吃。”我不停地往他碗里夾。他很瘦,將近一米八的個子才一百零幾斤。我才一米五幾體重都快破百了。我以前怎么都沒注意到。

理所當然地被呵護,理所當然地索取,理所當然地接受。

“你的部分完成的怎么樣了?”突然的發問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意識到他問的是我這幾個晚上熬夜做的科創的事。“已經好啦!我這幾天做得都快猝死了。”我一邊說著一邊放下筷子從包里拿出優盤,“你明天就去一下本部把這個交了吧。”

“嗯,你要一起去嗎?”

“我就不去了吧,我也只是做一下整合工作,把你們幾個人的報告融合了一下而已。”

“你不去也好,聽說本部那邊太偏了,不太太平。”

吃完飯。果然下雨了。他一邊責怪著我沒有帶傘一邊把傘往我這邊打。

“下午有課嗎?”我問。

“沒有,準備回宿舍睡大覺。”

“陪我在學校里轉轉吧。”

“這么大雨你沒搞錯吧!”

我看著他,眼神堅定。

他大概以為我瘋了。可我知道,即使我瘋了,他也會一直陪著我。除非他不在了。

雖然在同一把傘下,可是我們卻沒有任何接觸,他頂多在我倆距離過大導致傘罩不住的時候拉一下我的背包。我明白啊,我一直都明白,我們,只是朋友。

因為是朋友才可以一直在一起,因為是朋友才不能在一起。

“你有沒有想過,會不會有一天我們的學校不在了?”雨水的沖刷使得所有的建筑在行人眼中都成了模糊的影像,各種花草也已耷拉下腦袋,道路上的坑坑洼洼里已有積水甚至已匯成細流。路上來來往往的人,每個人都神色匆匆,無人去欣賞這雨中的景象。這雨下得令人心煩。可我卻抱怨不起來,我只能用心地記住這個學校的樣子,記住我身邊的這個人。

“沒有啊,反正我們明年就畢業了啊,為什么要想些有的沒的。倒是你,今天有點不正常啊?”

我沒有再說話。

夏季的雷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們才轉了一會雨就停了。陳就收了傘,我發現他的右肩膀那邊已經濕了一大片。

他真是個溫柔的人。

“我想回宿舍了。”我不能再跟他呆在一起了,我不知道我的淚腺還能堅持多久。

“啊?這么快就回去啦?”我今天的很多言行都讓他很詫異。

他將我送到宿舍樓下,最后跟我說了一句:“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只跟我說。”

這是他常說的話,也是我常做的事。我是一個心里藏不住事的人,有什么事都會跟他講,他也習慣了我的傾訴,我突如其來的深沉讓他有點不適應。可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

回到宿舍,我趴在床上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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