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歌》“緣生:蓮墜”章五

往期目錄:

章一:浮華夢中干戈顯 ?小隱橋頭空塵見

章二:風塵紅顏歷劫舛 ?方外菩薩展霹靂

章三:知人識面難畫心 醉鄉靡音有殺機

章四:若銷心火慮無邊 何堪雜念將罪愆

章五:逃亡路修羅催命 ?紅顏計鬼門還生

圖片來自網絡

作者:咖啡唐

  天氣本就潮冷,空中又飄來一陣陰云,星星點點的雨滴隨之降落,生生應了街上這慘淡血腥的景象。

  命案處離郡守府不過一街之距,但那大宅始終緊閉,恍若無聞。平時這街道雖不是繁華市井,但也算人車不息,此時也只有詭異的空寂,在街頭街尾籠罩蔓延。

  約百余丈外,城北鼓樓,本應空空的樓上卻有兩個人影,居高臨下,將這幕看得真切仔細。其中站立那人,雙手合十、眉目低垂、默念經文,正是若智;而另一個倚伏在護欄滿臉淚痕的,卻是本應在花魁轎中的阿念。

  若智經畢,回身看著阿念,目有不忍:“阿念施主節哀順變,貧僧萬沒料到他們會當街狠下殺手……”

  “大蠻與我相識將將半年,沒想到竟會以命相護……”阿念沒有埋怨若智,卻也哽咽得不能言語。若智明白她心痛雀兒出賣,倉促間也無語可言,正想先帶阿念離去,眼中余光一撇,竟驟然感到一陣殺機凜然。

  那街上的碎轎前,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高大瘦長的黑袍人,如一冥靈般佇立,絲毫未動聲色,就已把王媽媽的嚎啕生生嚇回了肚子。若智看不到他兜帽下的臉,卻見他抬起右手,停在離王媽媽三尺外的距離,整個手臂都罩在黑袍下,只能隱約看到蒼白細長的手指揮舞了幾下。

  “不好!”若智一聲低呼。此時阿念也看到了這個人影,只是不明所以。

  那黑衣人沒有再做動作,只是將揮舞的手指輕輕收起,那王媽媽的表情卻突然變得僵硬,因恐懼而揚起的脖頸上先是出現了一道紅線,繼而幾道殷紅流下,再一眨眼功夫,整個頭顱往后墜落而去,竟然已經身首異處。

  “修羅絲!”“啊!”若智的低喊和阿念的驚呼同時出聲,雖離得那般遙遠,黑衣人竟然瞬間回頭,直直望向了鼓樓上他們的所在。

  “快走!”若智回頭攬過阿念,便全力施展開輕功,向著城外疾奔而去。

  鼓樓直往城外的方向,正好是一道沿內河而建的低矮民巷。兩排白墻灰瓦翹檐的雙層民房,夾著一道青石板鋪成的通路,沿著內河一直延伸到城墻根下。此時,雨勢漸大,團團低沉的陰云,層層擠在一起,遮住了半邊天空,如同夜幕提前降臨。

  若智攬住阿念,先還是在石板路上折閃而行。盡管若智全力施為,無奈心中籠罩的殺機卻無絲毫消退反而愈發強烈,索性將阿念背在身上,躍上房頂,不再閃避,向著城外疾速而去。陰霾四起中,幽暗瓦礫上,嫣紅云袍翻飛,既如畫染也如魅影。

  “天怎會冷成這樣?”阿念驚詫地問道,在她眼里,呼出的氣息竟然如同冰渣一般紛紛掉落。

  “攝魂術!”若智心中對來敵更加忌憚,于是連連催動心法,但仍逐漸感覺周遭寒風如戟、冷雨如鉤,滿天的冷血殺意止不住地滲透過來。

  眼看城樓就在眼前,若智卻驟然停住腳步,將瓦礫劃出一道大缺后站定。前方七八丈外,一角飛檐上,如同鬼魅般佇立的,正是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衣人。他待若智站定,也沒有任何言語,身形起落,就如同一只黑色鴉雀撲向若智二人。

  若智毫不畏懼,搶步上前,單拳強攻,直直打向那人胸口,但一身氣勁卻如泥牛入海,連黑衣人的身形也如黑煙般消解,旋即又在若智身后凝結,驚得阿念一聲嬌呼。

  若智變換步法,迎敵再上,卻是再度撲空。那黑衣人形同鬼魅,每每看似來勢兇戾,卻不與若智正面交鋒,只是盤旋身側,不搶破綻也不露弱點,纏得二人不能離去。

  若智正覺焦灼,卻聽阿念低聲說到:“他怎么跟個影子一般?”無心話點醒夢中人,他頓時明白已然著道。可惜為時已晚,未待他從戰團抽身,那鬼魅身影突然化虛為實,一股尤為凌厲的風勢迎面襲來,若智倉促間全力還擊,拳掌相碰,竟被逼退足足一丈方才穩住身形。黑煙散盡后正主緩緩現身,一身黑衣斗篷再次站立飛檐,背后烏云滾滾、電閃虬行,仿佛滿天怒相都是隨他而至一般。

  “聽說你是法華寺弟子?不知是哪位座下?”一道陰仄的聲音從斗篷下傳來,冷冷地砸進他們耳朵。

  “貧僧法號‘若智’,師尊法號不敢辱及。”若智回答得平靜,但阿念卻能感覺到他一身肌肉卻暗自緊張蓄力。

  “法華寺取字:‘清靜真若海,湛寂淳貞素。’”黑衣人語氣加重了些,“當今首座也就是‘靜’字輩,你小小年紀,怎會有這么高的輩分?”見若智并不回答,他又接著說,“本座只想拿下這名女子,你撇下她,本座讓你離開。”

  “施主一手修羅絲出神入化,攝魂術更臻化境,在羅剎宗至少也是長老之尊,親手擒拿一名弱質女子,不會有失身份嗎?”

  “你可知這弱女子的來歷?”

  “貧僧知道。”

  “那你就應知曉,這種女人的命從來不在自己手里。”

  若智聽到身后阿念一聲喘息,也無法回頭照看,只能說:“貧僧只知我佛慈悲,也望施主放下屠刀。”

  “真是笑話,你法華寺素來講求自度,怎么今天卻要做這普度眾生之事嗎?莫不是你小和尚動了凡心吧!”

  “恕貧僧難以從命!”

  黑衣人兜帽下的表情陰晴難認,但語氣卻更加兇狠:“本座敬你宗門才跟你廢話,別人懼你法華寺幾分,本座卻想宰幾個禿驢下酒!”話音剛閉,就見他手臂一揮,一道銀色波紋如輕舟入水,劃開漫天雨滴,無聲撕裂空氣,徑直向若智頸部蔓延而來。若智似早有防備,從容轟出一拳,無形氣勁將波紋震偏,避過一擊。

  “擒龍功能學成這樣的確有點本事!”黑衣人隨著話語又甩出幾道波紋,同時身形起落,向若智與阿念步步緊逼。

  阿念這才看清楚,黑衣人蒼白細長的手指上,套著數枚厚大的銀色戒指。戒指似藏有機括,手指一揮,便有一道銀線從中激射而出,如通靈一般,隨他指尖變換而揮灑舞動,畫出銀亮軌跡,然后再收回戒內,看似優雅絢麗,實際卻是道道催命咒符。

  若智神情異常凝重緊張,招式也一改大開大闔,只是緊守門戶。好在他內力精純、綿延有續,襲向要害的銀線都被他蕩開,但總有殘余如無形刀劍,把袍袖衣襟劃開數道裂口。

  “你這內功純陽至剛,果然有些名堂,法華寺幾時有的這門功夫?”若智全力應招不語,但畢竟背護一人,又因擔心阿念而不能變換身形,所以且戰且退中終是露了破綻。黑衣人趁機把一道銀線舞成圈套,將若智的脖頸套入其中。

  也是電光火石間,若智急將頸上掛的佛珠推上,阻住了銀線的收勢。也不知那灰黑色石質佛珠是何材料,如刀鋒般銳利的銀線竟然無法割斷,雖越收越緊,卻不能突破珠串半分,只是將若智的頸后劃出一道血痕。

  “‘降魔舍利’!”黑衣人一聲驚呼,似乎認出了若智手上之物,頓時殺氣畢露:“看來萬萬留你不得!”說完手臂一抬又要出招,而若智雙手被限,眼看竟是命懸一線了。

  阿念在身后瞧得真切,明白若智已是危在旦夕,生死間把心一橫,拔下頭上的簪釵就往自己的喉頭刺去。

  “你!”黑衣人一聲驚呼,果然不欲阿念自殘,手上招式頓變,一束銀線改向阿念襲來。

  若智如心意相通般,趁黑衣人分心,直直躍起,借他的新招割斷了束縛自己的銀線,終得自由。

  趁著變化驟起,若智一把扯碎胸前佛珠。說也奇怪,黑衣人使盡全力也無法奈何的珠線,在若智手上卻應聲而斷,又被隨即悉數擲出,每顆佛珠都在瞬間化成一道強光,在黑衣人眼前炸成了一道光幕,逼得黑衣人急忙遮眼后退。

  趁此機會,若智閃身抱住阿念,一頭便扎向了樓邊內河中。那內河本是城中運輸水道,岸窄水急,大雨中更是水勢見漲,若智與阿念一入水中,就不見了蹤影。

  黑衣人隱約瞧見二人入水,待光幕散去,便急忙隨水流追尋卻始終不見二人影跡。直至躍上城墻,見內河從墻下水閘中直泄而出又匯入那湍急的烏江中,浪急水深,煙波浩渺,只能見到一件顏色鮮麗的錦云長袍,隨著波浪起伏著向遠方漂去。

  怒從心來,黑衣人也顧不上隱藏蹤跡,直直發出一聲銳嘯,城墻上數個城垛應聲化為齏粉。然后他身形起落,便從墻頭消失了蹤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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