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春節的時候，大街小巷處處都充滿了年味。
兼職結束后，騎著電動車回出租屋的路上，看見每顆樹都纏繞著霓虹燈，這夜深，靜的時刻，就像走在夢幻的皇宮里一樣。
小時候有著美好的公主夢，擁有可愛的玩具，美麗的裙子，寵愛自己的父母……。
可是童年啊，夢始終是夢，我一樣都沒有擁有過。
“你覺得你問一個18歲的孩子選爸爸還是選媽媽合適嗎？”女孩板著臉。
“不是爸爸想要讓你做出決定，爸爸只是想知道你的答案而已。”對話里自稱爸爸的人顯得十分著急。
“你們把我當成三歲孩子了嗎？是不是我不選擇，你們就不離婚？”女孩聲音變得有些顫抖。
“我和你媽媽已經過不下去了”那位爸爸嘆了一口氣，小聲地說。
……
我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離開的，但這一次下午飯時間，是兼職這么久以來，吃得時間最長的一次。
我是該同情女孩？還是替她感到幸運？她還等到自己能做決定的時候面對父母的離異，而我卻只能任由法律判給某一方。
爸爸和媽媽離婚的時候，我才12歲，弟弟才10歲。
爸爸因為賭博，欠了一屁股的債。在更小的時候，經常在夜里聽見爸爸求媽媽回外婆家借錢替他還債。于是，第二天媽媽就對我說“外婆生病了，媽媽要回去一趟，你要照顧好弟弟”。
無論媽媽回家替爸爸借了多少次錢，還了多少債務，爸爸仍然沒有戒掉他那賭博的惡習。
后來，有一天，媽媽問我“如果爸爸和媽媽離婚了，你選擇誰？”
我說“我選擇爸爸。”
“為什么？”媽媽一臉悲傷地看著我。
“因為我不想讓媽媽太辛苦。”說完之后，我自己就哭開了。我還那么小，根本不知道選擇爸爸能不能正常地活下去，光是想象著債主上門討債的場面，我就特別地害怕。可是我更擔心，如果弟弟選擇了媽媽，我也選擇了媽媽，她會特別辛苦。
那年，我和弟弟都被法院判給了媽媽，理由是爸爸沒有能力扶養我們。
之后，聽見姨媽罵媽媽“你怎么那么傻，自己明明沒有工作，還要申請兩個小孩的扶養權，小孩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你怎么能讓他在外面逍遙自在？……”媽媽沒有回姨媽的話，就任由姨媽獨自一個人數落她，說著說著，姨媽自己就哭了。
在這個小鎮上，媽媽和我還有弟弟，三個人租了一間房子，每個月房租300，水電費200。媽媽也在超市找了一份營業員的工作，每天除了上班，還要為我們洗衣做飯。
爸爸和媽媽離婚后，法院判爸爸要每個月給媽媽一千塊錢的撫養費，但爸爸只給了頭兩個月，就再也沒有給過了。媽媽也曾開口要過，但都是同樣的結果，便放棄了。
媽媽身體本來就弱，離婚后的兩年，更是骨瘦如柴。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努力地想要長大，想要保護媽媽。
從上高中開始，我就每年寒暑假都去另一個城市做兼職，是背著媽媽做的。我跟表姐感情從小就很好，我借口要去表姐在的城市和她住一段時間，媽媽每次都會同意。表姐是我特別崇拜的那種人，她從來都是一個人，并且努力生活。
我問過她為什么不找一個男朋友，這樣一個人就不會特別孤單。她說“一個人的時候都沒辦法好好生活，兩個人過日子一定很曲折”。雖然我不太明白，但我想變得像她一樣堅強，并且勇敢。
高二那年寒假，我又拜托表姐幫我找一份兼職，于是她幫我聯系她在書店工作的閨密，幫我找到了一份圖書管理員的工作。
我對這家圖書館的地理位置十分不理解，為什么要處于一個繁鬧的十字街，對面就是商場，斜對面就是電影院，無論是哪個方向，都充滿了誘惑，哪能靜得下心來看書，了偏偏這里卻有不少顧客。
后來，表姐的閨密告訴我，她只是想要在這里，見到真正想看書的人，意外，卻尋找到了商機。
想要看書的人，即便在繁華街市，沉浸其中；不想看書的人，處處充滿誘惑。
有一天下班回去的時候，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走在我前面，摟著一個年輕的女人。
被摟著的酒紅色的卷發，大紅色的連衣裙，黑色的高跟鞋，怎么看都比我媽媽時尚。也是，她不需要贍養子女，反而被別人的男人包養，怎么會不年輕呢。
雖然在心底很不喜歡這個在血緣關系上被稱為我爸爸的男人，和這個不知道哪來的女人。但是他們已經離婚了，在法律上，我們除了金錢，在沒任何聯系。
跟表姐一起回家過年，用自己掙到的錢買了一些年貨，也只能說是表姐買的。
我們沒回老家過年，我和弟弟都不愿意。老家是爺爺奶奶的家，現在他們離婚了，我們連家都沒有了，在出租的房子里，我們至少還有媽媽。
我們三人躺在床上看完春晚，電視機傳出《難忘今宵》的時候，我問媽媽“媽，你還相信愛情嗎？”。
媽媽點頭，又搖了搖頭“愛情，大概是在你爸爸愛上別人的那些日子里，我就已經不信了。可我還是相信，不愛以后，愛情會轉化成別的能量，注入在其他東西里，就像媽媽，沒有了愛情以后，你們就是媽媽的全部。”
弟弟熟睡以后，媽媽開始跟我聊起她和爸爸的曾經。
大概現在向他們的朋友說起他們離婚的事情，他們的朋友都不會信。在爸爸服兵役的三年里，在那個手機還未普及的年代，他們連續互相來信整整三年。爸爸把他第一次射擊的彈殼做成了項鏈，給媽媽郵寄回來，媽媽拒絕了許多追求她的小伙子……。
媽媽曾經多幸福，他們曾經多么相愛！
“媽，你想過要從新組建一個家庭嗎？”其實這個問題我想過很多次，我從害怕媽媽從新找一個爸爸，到心里慢慢放下，現在，開始希望她去追尋自己的幸福。
爸爸和媽媽離婚，其實不是因為爸爸的惡習和債務，是因為爸爸出軌了。
媽媽并沒有和我們說過那個女人，但我從媽媽的微信上看見那個女人給媽媽發過來她和爸爸的床照，以及很多侮辱媽媽的話。我想變成一個叛逆又沖動的孩子，用暴力將這些侮辱雙倍奉還給她，可我卻始終認真聽話。
我不知道還要怎樣聽媽媽的話，去愛那個屢次三番傷害她的人，我的爸爸。
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當個好孩子，去無視那個侮辱的存在。
我不知道為什么曾經相愛的人，現在互相傷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