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33歲,擺脫婚姻的桎梏3年。
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盡管媽媽一再跟我說,好男人多的是,我只是暫時沒有遇上。可對于婚姻對于愛情,我還是陷入徹底的絕望。
一個人在鄭州漂泊,體內的風濕因子也不消停,腰疼和腿疼的病又犯了。 經別人介紹,我來到一家火療館調理身體,效果出奇地好。
于是我也想學習,想和妹妹一起開一家這樣的火療館。在學習的過程中,我認識了小江,那個家伙靦腆得像個女孩子,臉上總是帶著謙和的笑,我第一次發現男人笑起來也會這么好看。
他也是早年騎摩托車跑業務凍傷了腿,過去調理的,后來也加入了學習的隊伍中。
我們的學習漸漸都變了味兒,老師不再專講火療技術,開始洗腦,所謂的學習就成了變相傳銷,還拉著大家南上北下地跑去開會。
可惜當時貪欲的大門已經開啟,每個人都想著年入百萬,當初開個小火療館的愿望被大家嘲笑,我連提都不敢提了。
一次大家去深圳開會,中途休息期間,我路過一個房間,無意中聽見我們的大領導說什么辭職的事。
敲門進去,兩個領導把他擠在一個角落里,正威逼利誘地要他辭職,全力加入直銷的隊伍。
他一直含著笑,說孩子太小了,需要一份穩定的收入。
領導不甘心,見我進來,沖我使了使眼色,要我幫他們一起說服他。
我看看蜷縮在角落里的他,心里一軟,像是忽然被俠女附體了,馬上轉向領導,如果他現在就辭職,就意味著沒有一分錢的收入。
領導說,要成大事,就必須斬斷后路。
那他孩子老婆吃什么? 萬一這個沒做好,他拿什么養家糊口?
兩位領導或許是被我的氣勢鎮住了,張口結舌,面面相覷。
我沖他使了個眼色,他就說時間不早了,乖乖地跟我溜了出去。我們相視而笑,都長出了一口氣,一瞬間,我竟恍然覺得那是默契。
會議結束以后他們要回去,而我要去廈門看望一位親戚。
等火車的時候,他不知從哪里跑過來,氣喘吁吁地問我,你去廈門是要坐動車嗎?
我點點頭。他著急地說,那你不能在這里等車,坐動車要去北站,再不去就趕不上了。
見我很疑惑,他趕緊說,我已經看過大屏幕了了,這個車站沒有動車。他邊說又趕緊拉過一位協警,人家果然也這樣說。
我全身頓時冒出一層冷汗,看看時間還來得及,就向他道了謝,轉車去北站了。
當時同行的有幾十號人,也有我們的上級領導,可沒有一個人關心這件事。只有他,用心去了解,又匆匆地來通知我。
在異地他鄉的人行天橋上,我第一次為這陌生的關懷而灑下熱淚,心里涌起陣陣的暖意。
是的,那時候的他于我僅僅是認識而已。
為了我的火療館順利開張,我苦練火療技術。
我從醫專和師院約來大批的學生,免費幫他們做火療,酒精和火龍液也都是自己的。
幾年的積蓄已經全部投入,大半年時間,我沒有收入一分錢。
小妹因為她家人的反對,也只好打了退堂鼓。我一個人是無力撐起一個店的,無論是資金還是精力。
眼看到了年關,我捏著手里越來越薄的鈔票,禁不住犯愁,不知道該拿什么回家過年。為這個事,媽媽說我被傳銷的洗了腦,已經罵了我三百遍。
臘月二十七,一個雪后的寒夜。我一個人在出租房里,聽著外面有一下沒一下的鞭炮聲,縮在被窩里瑟瑟發抖。
忽然接到一個陌生的來電,竟然是小江!
他得知我還沒回家,就試探地問我,是不是身上錢不夠了?
我這么要臉的一個人,怎么可能輕易暴露自己的軟肋呢?就含糊其辭地說,還有一個朋友讓我給她媽媽燒火療,要不我早就回家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一字一句地說,別再逞強了!
猝不及防地,我像被扎了一針的皮球,瞬間撐不下去了。
把卡號發過來,我先給你轉兩千應付一下。他小心地說,好像生怕傷了我的自尊,趕緊又加上一句,你寬裕了再還給我。
你不怕嫂子生氣呀?我也小心翼翼地問。也許這是個圈套呢?這年頭,騙子不會在臉上寫上騙子兩個字。
我們已經分開三年了,我只有妞妞。他的聲音低下來,到最后幾乎聽不見。
我的心猛地一疼,同時也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慚愧。
但我最終沒有把卡號發給他。
確實有一個朋友讓我給她媽媽燒火療,馬上快十天了,一個療程下來,人工費加火龍液將近有五百塊錢呢!
必須說明的是,人家爸爸是開礦的,不差錢。我打著自己的如意小算盤,希望這個療程結束以后讓她媽媽辦一張卡,她說她媽媽辦一張美容卡都好幾萬。
我不奢望那么多,能有幾千塊錢就行,這也預示著好的開端,就足以支撐我有信心把店先開起來。
就這樣,懷著美好的夢想,我漸漸進入了夢鄉。
一個療程結束后,朋友送了我一箱奶和一箱餅干,說是感謝我這段時間的辛苦付出,卻矢口不提錢的事。
我也是羞于談錢的,幾經推辭以后,我強裝笑顏收下了她的禮物。回到出租屋里,心里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最難過的是,已經臘月二十九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回家,身上只有不到兩百塊錢了。
像是有感應似的,他的電話又來了。
你還沒回去嗎?我懷疑這家伙能掐會算。
那一瞬間,所有的委屈與失落統統爆發出來。
我很沒風度地哭了很久,向他訴說著大半年來我的努力我的落魄我的一無所獲。
他靜靜地聽我說完,哭夠,沒有勸我,只對我說了一句話:把卡號發給我。
我再次淚奔。
大年初二,就有人給我提親,一個是出租車司機,在縣城有三套房。一上來就跟我講他前妻多么多么漂亮,說我太矮太丑太沒有氣質,不及他前妻十分之一。
我說,你為什么離婚呢?
他說,她跟一老頭兒跑了。
我說,原來你還沒有一老頭兒能滿足她呀,去跪舔你前妻跟你復婚吧!
還有一個做彩鋼瓦工程的,兩套房子。沒說三句話,就把他前妻描繪成一個欲女,甚至連褲衩顏色都亮出來了。
他還說他有一個兒子,后來不小心說漏嘴變成兩個,再后來媒人說有三個,原來他們沒有統一好口徑。
可以在我面前毫不忌諱的攻擊自己的前妻,可以隱瞞自己的親生孩子,我不知道這樣的男人有幾分可信。
于是我說,你小學數學沒學好,回家數好自己到底有幾個兒子再來。
我又想起小江。想起他的溫文爾雅,想起他的體貼入微。也許,這就是媽媽口中的好男人吧!
我忽然想給他打電話,我想知道他怎么看待他前妻的。
聽到我的問題,他有些意外。
他說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沒有能力多掙錢,是他陪家人時間太少,不管后來發生什么,都是他的錯。
至于后來發生了什么,他一句都不說。
(我也是后來聽鄰居說起他們的一些事,才知道他曾經遭受了多么痛苦的打擊,為了顧及他的尊嚴,此處省略1萬字……)
他的回答更讓我感到意外。我以為他會跟別人一樣數落他前妻一大堆不是,可我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的回答讓我暗地里為他的人品點了一大堆贊。
在經歷了六個多小時的徹夜長談后,我成功地約他大年初五來我家,那天是我爸的生日。
他大年初四就動身,冒著大雪,輾轉坐了一天的車,下午才到。我們兩家相距三百多公里,中間隔著一條黃河。
當然,因著他的誠意,一張俊俏的小臉,還有跟我媽搶著刷碗的勤快勁兒,他成功贏得了爸媽的喜愛。
雖然他只有幾間破房和一輛能運輸的面包車,不及那兩個人有錢,可我還是希望能嫁給愛情。
俗話說,滴水之恩,當以身相許(哈哈,也只對他哦)!我覺得,所謂夫妻恩愛,愛情里應該都攙雜著恩情吧!
如今,已成為孩兒他爹的他,經常插科打諢貧嘴不斷,儼然一個資深段子手,哪里還有半分溫文爾雅的形象?
在我大呼上當的時候,100次想離婚200次想掐死他的時候,他就輕輕地從后面抱著我,輕聲說我們之間的故事。鍋碗瓢盆的碰撞,讓我差點忘了,我依舊是他的西紅柿!
他讓我知道,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不是我愛你,而是,把卡號發過來!
緣分是一種奇妙的東西,感謝那一場不經意的遇見,讓我們有機會好好相愛,從此遠離傷害與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