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遇雪

只有在天空化作雪的碎片,將炊煙中夾雜著的粉塵吹散的時候,爺爺和奶奶才能最真切地回憶起他們曾攜手走過的七十六個春秋。

時間有時候就像一個圓,不斷地悄然回到原點,遇到曾經插肩而過的人,彼此不說再見,時間卻給了答案。

就如他們的愛情,遇到你之前,時間是一條走過即散的線。遇到你之后,時間就是一個兜兜轉轉的圓,時針與分針會不斷地離別,卻又總會重疊。

是奶奶說的呀,“在什么都不懂的十四歲遇見你...從那以后再沒覺得孤單,就這么一直過日子。”

爺爺和奶奶相遇的時候,奶奶十四歲,爺爺十九歲。爺爺家里條件不好,九歲時媽媽去世,后來去奶奶家做雇工。當時的奶奶什么都不懂,卻知道整天像個小跟班一樣跟在爺爺身后,大叔,大叔地叫個不停。

后來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季節里,爺爺迎娶了奶奶,一開始奶奶并不知道要如何去維護這一段夫妻關系,后來當她學會去擁抱爺爺的時候,她仿佛學會了與爺爺的相處之道。

奶奶并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只是很怕深夜一個人去上廁所。爺爺知道奶奶害怕,每次都要起床站在廁所外面陪奶奶,奶奶想聽爺爺唱歌爺爺便唱,盡管在夜晚的秋風中咳嗽不斷,奶奶問他冷不冷地時候,也只是笑著強忍住咳嗽地對奶奶說,“給奶奶唱歌怎么會冷呢?”

盡管他們都已經到了加起來快200歲的年齡,但他們依舊喜歡調皮地稱呼對方為爺爺和奶奶。

就連透過冰冷屏幕的我,也能感受到他們之間互相呼喊對方時的,那種寵溺。

就是這樣的,爺爺和奶奶,細水長流的愛情,在一部專屬他們兩的紀錄片《親愛的,不要跨過那條江》中展現地淋漓盡致。

在這段只有86六分鐘的紀錄片中,爺爺和奶奶這兩個稱呼更加動人,以至于讓很多觀眾,都沒有記住他們的真實名字,趙柄萬和姜溪烈。

紀錄片一開始是爺爺和奶奶在庭院中一起拿著掃帚掃落葉,奶奶嘟囔著說累了,爺爺邊掃落葉邊笑著對奶奶說,奶奶去休息吧,我來掃。奶奶拍著爺爺的背說了幾遍,謝謝爺爺,也沒有走開,動作雖然緩慢,卻幸福滿滿地,不停下掃落葉的手。

后來爺爺看到秋天的小黃菊開的正好,摘來幾束送給奶奶。奶奶像個小女孩一樣笑著把花湊到鼻子上聞,嘴里說著,這花真好看,這花真好看。爺爺戴著眼鏡,任著奶奶把花戴在他的眼鏡框上,又說著“人比花更好看!”

就像年輕小情侶一樣,他們喜歡穿著情侶裝,出門總是要牽著手,慢慢地走著去散步,一起遛狗,一起在初學來臨的時候,互相堆一個屬于對方的雪人。奶奶會突然想起吃了初雪以后能明目,忙把團成一個球的雪喂給爺爺吃,爺爺吃完把一個更大的月球給奶奶,“奶奶也要多吃點哦!”

如果不是進入新年之后爺爺突然住院,,我可能不會想起加繆說的那句“愛,可燃燒,或存在,但不會兩者并存。”

是爺爺得了重病,醫生告訴奶奶,吃藥沒用了,是因為爺爺年紀太大了。的確,爺爺,已經有九十八的高齡。

在他們兩一起養的狗離開他們去往另一個世界的時候,奶奶就已經有所察覺,爺爺,快要離開她了。

趁著爺爺還在家的時候,奶奶堅持每天給爺爺做飯,給他洗澡,喂他吃藥,我記得奶奶看著爺爺漸漸瘦弱身軀,像是走神一樣,說了一句,“他照顧我照顧了七十六年,現在該我照顧他了。”

后來爺爺不得不住院,奶奶站在爺爺的病房外面,不忍心去看爺爺蒼白又瘦削的臉,想著爺爺不久就要離開自己,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在那里抹去眼角的淚。

回家后,奶奶把各種季節爺爺的衣服都找了出來,用火燒了,她害怕爺爺到了另一個沒有她的地方沒有足夠的衣服穿,提前為他燒好了不同季節的衣服。

又是在大雪紛飛的季節,爺爺離開了奶奶。寒風寒,夕暮晚,雪揚無君何能安?看到爺爺閉上不舍離世的雙眼,奶奶不斷用雙手撫摸著爺爺的臉。

明明是你說的,等你一百歲的時候,你還要吃我做的飯,現在你怎么可以,出爾反爾離我而去?

沒人會告訴奶奶,承諾是承諾,命運是命運,承諾在一視同仁的命運面前,顯得無從下手。

爺爺的墓在一條小河邊,奶奶擔心爺爺一個在那里孤單,在他的墓上,照著她的樣子,堆了一個雪人。

奶奶還是擔心爺爺衣服不夠穿,在爺爺的墓前,又給爺爺燒了很多衣服,她像是叮囑已經遠去的爺爺,“離開了我,你在這里也要好好的。”最后不舍地說了兩次,爺爺我回家了,爺爺我回家了。

爺爺我回家了,一個再也沒有你的家。

說完奶奶便想朝著家的方向走去,先是小聲地哽咽,慢慢地是哭了出來,最后停下來不再揍,坐在正對著爺爺的墓的雪地上,哭的像個孩子一樣。嘴里說話一句她從沒說過的話。

我愛趙柄萬

我愛趙柄萬

我愛趙柄萬

看著奶奶在雪地里哭的不能自己,我不知道遠在天堂的爺爺是否能感受到奶奶對他的萬分不舍。

他是否會記得他在大雪紛飛的季節里迎娶了奶奶,卻又在大大雪紛飛的季節,離奶奶而去?

我想,他會記得。

所有的故事都會有結果,爺爺和奶奶的故事也不例外。

但他們的愛情并不會走向終結,他們細水長流卻又填滿童真的愛情,是我曾看過愛情最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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