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元2020年,六芒星已經成為世界隱藏的最大型的捐客組織。每日都有數以千計的任務下達此處,他們什么交易都做,膽大心細,技藝高超,在性命攸關的邊緣謀取暴利。
六芒星主殿。
黑色并暗金色的古樸屏風直直立在殿里,上面雕刻的紅眼巨龍身姿雄偉,居高臨下地俯視殿中的人。猙獰的龍爪下是四種不同的兇獸,一眼便可見其中的血海淋漓。
偌大的主殿氣氛陰冷肅殺,那熠熠生輝的六芒星圖案是這灰黑暮影里唯一的光亮。
最高處的主位無人,只有一塊象征著最高身份的血蟾佇立此處。
六堂堂主名為六爻,六爻主八卦,利用古老華夏的八卦預測結合西方的塔羅牌占卜術,進行陰陽六合的演繹推論。
善測風水,改天命,祈福折命。其下成員囊括基督教教父,吃齋念佛的和尚,做法陰邪的法師。
六爻喜著一身墨黑色的民國舊式黑馬褂,他約摸有四五十歲,可容貌依然清俊。
他望向眾人道:“諸位,血盟的古老寶藏出世了,血蟾的指引方向是日本的亂櫻社。我們多久啟程去尋?”
六芒星早年間稱為血盟,很多人便依然按照舊名稱呼。
血盟的存在似乎已經很久了,從數百年前的民族互相廝殺的亂世開始,便一直繁衍壯大至今。
跟隨血盟一同存在的,便是一只天然的玉蟾。玉蟾通身血色,當它感應到血盟靈物存在時,便會如同一副畫一般變得通體澄澈,漸漸顯現出靈物所在的地貌地形。
數百年間,玉蟾只顯靈過三次。第一次,*他們找到了可以修改任何字跡的白澤筆,在當時的亂世廝殺中篡改圣旨,擁立明面為庶出皇子的血盟盟主繼位。從此帶領血盟殺出亂世入主中原。
第二次,在英法等多國入侵時,找到了調和陰陽的法輪盤,給予了多種皇家文物靈識,暗地里調控敵方運勢。
第三次,玉蟾浮現出的畫面便是日本的亂櫻社。
得血蟾者可得天下。
七殺主刺殺,是聯盟里最銳利的一把刺刀。他道:“可惜風殿下還是未曾出現,祭大人又失蹤多日,我們難道要擅自行動嗎?”
聯盟現任盟主代號為風,被人敬稱為殿下。沒有人見過他真容,也沒有人知道他年紀有多大。
他向來神出鬼沒,只在關鍵時候才會帶著面紗露面。平日里的命令直接下達給二堂堂主祭。
風幾乎未出現在他們面前過,向來都是祭在轉述風的命令。以至于很多聯盟外圍成員都以為祭才是聯盟盟主。
八堂堂主八色主調教,成員即為調教師。
Sadism&Masochism——調教師,從十九世紀末的英國伴隨著靡麗陰暗的香氣流傳下來的奇特而神秘的職業,滋生在黑暗中的妖花。
以身體的調教喚起心靈的欲望與懺悔。由于調教師的職業只在黑市里很吃香,所以調教師身份在聯盟里并不高。
八色面容不像他旗下成員一般面容魅麗無匹,反而很是清淡。也不是說他面容普通,只是一眼望過去眉眼如同水墨畫一樣暈淡,很難令人記住他的長相。
他在聯盟里八位堂主里排行第八,地位不高,平日里面容平淡性情溫和,幾乎在其他幾位堂主面前沒有太大影響力。
他大多數時候都在附和其他幾位堂主的話,道:“七哥和六哥都說的有理,這可如何是好啊?”
七殺和六爻沒出聲,氣氛更加陰冷。
聯盟里大致分為兩派。一派主外,一派主內。血三專攻科技研發,四音主音殺之道,五商專司捐客交易。
這三位堂主常年在世界各地奔波,安撫全球各大蠢蠢欲動的勢力,以及征服其他組織。
六堂七堂八堂三位堂主則鎮守聯盟本營,接收全球各地的任務。所以一般來講,主外派負責擴充勢力攘除外敵,主內派則可以決定聯盟內部大大小小的事儀。
八色想了想道:“我們要不然先等幾天,如果殿下或者祭大人還沒有指令的話,我們就出發。畢竟是血蟾顯靈這種聯盟最重要的事,我們不好輕易決策。”
三人達成了一致,分頭部署。
(二)
足足過了五日,風和祭的指令仍沒有下達。六爻布好了法陣,派人悄悄在亂櫻社附近按照陰陽規律移動幾棵樹木,篡改其運勢。
七殺令旗下最精銳的一支精兵跟隨他前往。每個人都配有威殺力極為可怕的XM109狙擊步槍。
八色此時作用不大,調教師一般都是調教位高權重的政客名流之類,謀取他們身上的利潤。在御敵方面用處不大。
他覺得自己也不能兩手空空,就帶了五名容貌艷麗,技藝絕倫的調教師上場,希望到時候施展美人計降低對方防備心倒也不錯。
雖然亂櫻社不足為懼,可靈物應是確保萬無一失的。
飛機很快便抵達到了日本。
亂櫻社坐落于一片氣候舒適的島嶼上。層層疊疊的櫻花花瓣飄灑在腳下的鵝卵小路上,古樸精致的日式山莊在漫天粉色花瓣中若隱若現。
日本是個多元化的民族,打著領帶穿西裝的洋人,身穿傳統和服的日本人,服飾怪異的印度人或者越南人等隨處可見。
可亂櫻社的人種族觀念深種,他們常年都是一身和服。
“歡迎你們的到來,各位堂主,我是負責你們這幾日吃住的山田勛正。”頭頂有點禿的身高不過一米六五左右的有點發福的中年男人道,眼睛也沒有隨便亂瞄,看起來老實恭敬,并不存在威脅性。? ? ?
善于交際的八色笑吟吟地跟眼前這個油滑的男人客套了一番。同行的幾位調教師換上端莊美艷的和服后隨他一同去見了社長。
社長矢崎泰明年過四十,眼眶發青,在黑道里向來沒什么威懾力。邀請他們休息整理一番后參加他們特意舉行的宴會。
宴會是古色古香的日式晚宴,橫廳精致古雅,日本藝妓面涂白粉唇畫紅脂,所有藝伶都身著日式和服,彈奏著平安時代的式神招魂曲。
八色對著鏡子照了自己身上白色和服,對七殺拋了個媚眼:“你看我穿這個帥不帥?”
七殺穿著黑色和服,渾身氣度更像一把出鞘的寶劍,他沒回頭:“沒我帥。”
可他當他們來到宴會大廳后,卻發現一群高鼻深目的不速之客。
銳利的目光互相接觸,偌大的大廳里沒有一絲響動。
血櫻花的領袖及最重要的幾名成員都在此處。他們同樣也是世界的捐客組織龍頭。六芒星與血櫻花向來摩擦不斷,經常發生小規模機槍戰役。
首領約翰尼用流利的中文道:“各位堂主,很榮幸在此處見到你們。”
他那銀灰色泛著金屬光澤的眼眸,令人想起霧都倫敦,幽冷陰晦。
六爻目光往矢崎射去,帶著詢問。
他們尋找靈物的事本來是隱晦的,給亂櫻社這個勢力較小的組織的理由是招攬其成為六芒星的附屬組織。
亂櫻社的社長無作為,擔當不起大任,早就想要向世界兩大龍頭六芒星或者血櫻花示好。金主主動拋出橄欖枝,他們怎么會不答應?
矢崎打破尷尬氣氛,哈哈笑道:“六芒星的堂主們,這是我的不是,本來不該隱瞞你們的。可是血櫻花的主人不過是來我此處做客的,并且跟我社有一筆軍火交易。約翰尼少主不讓我們聲張,畢竟您看黑道的事本來就不好對外聲明……我們就沒有對你們闡明。可是來者是客,大家各做各的,兩不誤。”
這一聽就是表面上的客套話。六芒星的本營在歐洲,血櫻花的本營在東亞。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個道理誰都懂,矢崎不過是想觀摩兩方而已。
可他一生荒淫自大,偏偏忘了六芒星和血櫻花這等巨頭豈是他能主動選擇的。
約翰尼舉起面前的白瓷骨杯道:“中國人都講究以和為貴,亂櫻社風景如此之美,理應游賞一番,諸位,我先以清酒敬各位一杯。”
觥籌交錯,華服美酒,清雅的古色樂器配上古典的和服美人,宴會倒也相安無事。
不過那只是矢崎和山田勛正認為的,其余人雙眼依然清晰,七殺帶領的刺殺者隱在暗處。
酒過三巡,八色向七殺六爻兩人使了神色,向眾人醉酒告辭。一旁的女使機靈,眼尖地扶他去房間。
女使為八色換上一身寬大的和服和木屐,領著他走。
八色沿路悄悄記下周圍的路標特征,他本意是想避開女使找到靈物所處之地。可女使帶他繞了幾個圈子,還沒到達房間。
八色醉醺醺地道:“為什么還沒有到?”
“距離您的臥室有點遠,不過馬上就到了。”女使溫婉的嗓音組織成謊言,毫不心悸的撒下。? ? ?
離一扇巨大的黑木門越近,八色注意到女使的雙腿微不可察地打顫,微笑道:“你要跟我一起進去嗎?”
女使強裝鎮定:“不了……您進去吧,我不配……”
話音剛落,八色便快速地將她推了進去,落下旁邊的鎖。
房間里傳來女使驚恐的叫喊聲和重物拖地聲,似乎有鐵錘砸碎東西的聲音,“砰砰砰!!”幾聲震耳欲聾,然后地板上便漸漸顯露出猩紅色的鮮血,像是誰不小心打翻了紅油漆。
八色來不及躲閃,大門吱呀吱呀地被打開,一個巨大猙獰長相兇惡的人提著重大的錘子朝他走來,錘子上沾滿了猩紅的血跡!
他一走,便發現腳下的木屐發出了很大的吱呀聲。
穿和服是為了讓他行動不便,穿木屐是為了讓他暴露行蹤。
那個人反應很快,手中的錘子重重地朝八色砸下來。
八色靈活一轉,剛巧錘子在他旁邊的地板上砸出了個很深的大洞。
他眼睛一轉,流露出興奮的光來,悄悄把袖子里藏著的骨釘取出,狠狠地往男人那里扎去!
“啊! !”男人痛苦的大喊,雙手捂著自己的蛋蛋,那里被深深扎入了一根粗長的鐵釘,釘在地板上,疼得他渾身難受。
果然再兇猛變態的男人,老二都是最脆弱的地方。不是有句話叫“老五告訴老四老三老二老大了。”
可是這下男人徹底被激怒了,他緊緊抓住手中的錘子,想要等八色稍微一靠近便將他砸成肉醬!
八色很興奮,他覺得對付這個男人并不難,雖然他的武力值不高,可是擅長用刀。
他手里攢著一把貼身用的小刀,只要狠狠割斷男人的頸動脈,就能讓鮮血噴薄涌出,他就可以繼續去找靈物了!
小刀飛快射出,刺進男人半個腦袋里,剜出大片頭蓋骨,可他還沒死透,發出悄然的掙扎聲。
黑紅色的血液與女使的血液漸漸混合在一起。女使的尸體在不遠處,可以看見她被砸碎的頭顱里空蕩蕩,幾乎沒有腦漿!!
八色上前掰開男人類似猿猴形狀的頭蓋骨,不住嘖嘖評論:“你的大腦好小而且好丑啊!”
“咦,這家伙胃部里都是些什么東西?人的腦漿?所以你想要以腦補腦嗎?”
“你既然這么喜歡吃腦漿,那就吃你自己的吧。來,塞你嘴里了,快吃!”
“……”
(三)
“砰!”爆炸聲在門外轟然響起,一片火光蘑菇云般升起,化合物燃燒的味道傳來……
火焰翻滾,金黃色的火焰沖破天際,粉色櫻花被沖力送上夜空,在其中翻滾,染上了妖冶的紅色。
宴會殿大廳,亂櫻社殿外供奉的亡靈圖騰座突然爆炸開來,激烈灼人的火花往四處沖擊,被灼傷的人皮膚立馬出現大面積潰爛!
靈物就藏在大殿外!
六芒星的部隊精銳,特制的防彈防炸衣抵擋了大部分的殺傷力,即使不小心沾到了炙熱的火花,殺神們也仍是眉也不皺,紛紛舉起狙擊槍。
“這是靈物出世的象征,大家稍安勿躁!
約翰尼大喊,快速舉起旁邊被炸爛的圖騰座,抽出里面一張牛皮黃色的紙。
紙上寫著流利且簡短的英文:“黃色液體可使一切生物基因突變成為巨型殺戮器,并消除它們原先的記憶。綠色液體可使其恢復原型。”
果然,圖騰座的內部還有著兩瓶液體,一瓶黃色,一瓶綠色。
七殺瞇了瞇眼。
如果生物可以隨意被改造成殺戮機器的話,那么一旦被不壞好意的人利用,造成的結果是難以想象的。
用X光線、紫外線等照射誘發動物基因突變的方法在國際是明令禁止的。一方面,基因突變具有不定向性,你永遠不會知道它會變成什么樣的怪物,會不會造成倫理問題。另一方面,沒有國家愿意別國擁有超乎世界現有水平的變異生物。
可上述一切是不可控制的,現有的兩瓶液體帶來的后果卻是可以預料到的。
半透明的液體在燈光下反射著瑰麗寶石般的光,看得矢崎泰明心都有些醉了。
緊接著,穿著和服的六芒星的成員便一個個挨著倒下去了。
和服上淡淡的櫻花香氣只在六芒星這邊有,而在血櫻花那邊沒有。
他們本來就不知道血櫻花的成員會突然“造訪”,本就不必對亂櫻社的人多加戒備。即使他們有所防備,可是迷毒不是下在食物清酒中,而是防不可防的和服上。
七殺即使已經跪坐在地上了,眼神仍是像俯瞰螻蟻一樣地不屑,他向約翰尼傳來一個蔑視的眼神:“真沒想到,你既然會跟垃圾合作!”
亂櫻社的人是不敢隨便動手的,一旦他們出現異況,六芒星在歐洲的總部便會立馬派人過來殲滅他們。就只有血櫻花唆使的可能性了。
歷朝歷代,血盟的靈物都不可能由外人開啟,必須是進入聯盟內部的核心成員在場,靈物感受到血盟的氣息才會現世。
如果有外人憑借其他措施強行打開,破壞保護靈物的屏障,就絕對會當場遭到反噬,運數全散,不過幾日便會被各種飛來橫禍弄得尸骨無存。
而知道這一點的人很少,幾乎只有血盟的盟主和堂主才會知曉。
靈物在血盟成員心目中不僅僅是可以幫他們獲取暴利,扭轉乾坤的圣器,更是一種職責榮譽的象征。
笑容猥瑣難看的矢崎泰明正取過兩瓶液體,想要遞給約翰尼。液體功效如此厲害,其中可以獲取的利潤簡直無法想象,輕易就可以將一個地痞流氓組成的小組織一舉捧為世界大頭!
約翰尼被七殺這樣明目張膽地侮辱,也不答話,反而將黃色液體靠近他道:“聽說你曾經身中六枚子彈都沒喊過痛,絕對是個意志力堅強的人。那我讓你變得更加強大你高不高興呢?”
他先是吩咐下人帶來一只小白鼠,灌了一點藥物下去,小白鼠立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身形蹭蹭直冒,爪子變得比老鷹還要彎曲深銳,獠牙兇惡逼人。它速度極快地往七殺胸膛一抓,立馬撕下來大塊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它正要咬住七殺頭顱時,約翰尼給它灑了幾滴綠色液體,它立馬變成了原先那個人畜無害的小白鼠。
繞是受過無數痛楚的七殺也忍不住面露痛意,可他還是止住了自己的滔天憤怒,輕飄飄地來了一句:“盜竊者,垃圾。”
約翰尼道:“你是六芒星里武力值最高的,我讓你成為最完美的殺人機器,滅了在場所有六芒星成員,永被人類載入史冊可好?”
“為什么我會知道你們所有事?要怪就怪你們之間有人通風保信吧,不過他現在恐怕早已經成為了怪物胃里被消化的殘渣。”
只要保密工作做好了,讓可以定向改造生物變異這種駭人聽聞的事不被傳播出去,他們血櫻花還有何懼?
他們不用制造機械槍支炮彈,單單是最微不足道的幾條命就可以媲美小范圍殺傷的核武器!
約翰尼冷眼一閃,今晚在場所有人都不用活著出去了,包括血櫻花的人!
他一生都被嚴格要求,從小就按照少主的標準被強行灌輸各種技法,沒有絲毫的休息時間和一點點不允許的欲望。
多年的壓抑和凌駕于眾人之上的坦然自得,在這一刻交織成了最強烈的快感,血紅色在他眼里漫延成河!
他正要掀開瓶蓋,將液體倒入七殺嘴里……
(四)
“砰!!”大門被狠狠一腳踹開,八色像風一樣急速飛奔過來,踢翻了約翰尼手中的瓶子,瓶子在地板上翻了幾個滾,因為瓶身材質是防彈的,所以只是發出了幾聲沉重的撞擊聲。
門后緊緊跟來的是一批玄衣狙擊槍手,四處掃擊著亂櫻社和血櫻花的人,不時手腳麻利地將倒地的六芒星帶到大廳外面。
矢崎泰明不慎被機槍掃中了手臂,他發出聲嘶力竭的叫喊聲:“這群狗雜種們有后援!!”
話音剛落,他被擊中了腦袋,猩紅的鮮血和森白的腦漿四溢,便就這樣結束了愚蠢荒誕的一生。
約翰尼眼眶欲裂:“你竟然敢回來!你這個吃里扒外的……”
八色順勢將手里的骨釘射中了他的手臂,痛呼聲將未來得及說出的后半句話給吞沒了。
場面極度混亂,兩大龍頭的成員不住廝殺,機槍的炮藥味濃烈刺鼻,漫延了整個大廳。
趁著混亂,有人急速將藥瓶撿起來。
“啊啊啊!!!”約翰尼痛苦地捂住眼睛,眼角流下黃色液體和眼淚的混雜物。
然后他以肉眼可見的變化體格暴漲,渾身衣服被撐爆,不多是便長成了兩長高的獠牙猙獰的怪物。
他活動了一下四肢,骨骼發出嘎嘎的扭動聲,隨手抓起了離他最近的一個血櫻花成員,張嘴就咬。
“啊啊!!”成員發出一聲慘叫,隨即腦袋被咬得粉碎,他的四肢也被撕扯下來,滾燙的鮮血四處飛濺。
血櫻花的成員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令人作嘔的一幕,眼前景象實在血腥恐怖,他們遵奉了半生的少主竟然以這種殘忍的方式殘害他們的同胞。他們連作戰都沒之前那么驍勇了。
恍然間的停頓,有沉穩的聲音響起:“所有六芒星成員退到門外,關上殿門,用炸藥將周圍建筑炸掉,用碎石封鎖大廳!!!”
籠罩了整個面容的黃金面具,墨色的長袍,象征著尊貴地位的血玉鐲,神秘慵懶的氣度,赫然是六芒星最高統領——風!!!
爆炸聲響徹天際,周圍的建筑紛紛倒塌,將殿門封死!
眾人只聽見殿內充斥著機槍掃射聲,嗚咽慘叫聲,骨骼斷裂聲,大力吞咽食物聲,牙齒咬得嘎吱作響,聲聲駭人欲絕!
濃烈的鮮血沿著縫隙滲出,漸漸匯成小溪,染紅了不遠處的櫻花。多年后,此處生長的櫻花再也不是原先精致的櫻粉色,而是漫天妖冶的赤紅色。此處,更被稱為是血櫻花的葬身之地。
風在恐怖雜糅的聲音中冷冷命令道:“所有人守在此處,三天后打開殿門,給約翰尼服用綠色解藥。然后讓八色去“勸服”他!”
他匆匆消失在了暗紅色夜幕中,不顧現場的一片殘跡。
很快,大部分聲音都消失殆盡,只余猛獸啃食食物的聲音,在夜空中像是午夜時有只鬼手握住人脖子一般令人無端驚悚。
在暗處勘測戰況的八色緩緩走到眾人視線中。
六爻受了不輕的傷,望向八色道:“殿下為什么要讓你去收服?你是怎么把后援和殿下帶來的?”
八色勉強扯出個笑,他也沒好多少,白色和服早就被血跡糟蹋個七七八八,身上大大小小都是撕裂的傷口。
八色道:“我被他們引入亂櫻社一個吃人狂魔地方里,成功逃開后,通訊器收到了殿下的指令,然后就看見他帶著后援過來了。”
末了,他又道:“至于殿下為什么會突然出現,我也不清楚。咱們在殿下手里做事怎么多年了,他經常神出鬼沒做出一些很詭異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并且當時情況危急,我又怎么敢隨意揣測呢?”
六爻仍有疑惑,卻兀自忍了下去。
(五)
三日后,殿門被強行打開,八色一個人進去了。
惡臭漫布,殘肢斷臂,鮮血凝集成了醬黑色,巨大猙獰的怪物餓得昏厥過去,獠牙上還掛著殘存的血肉絲。這幅景象,簡直是人間地獄!
八色將綠色藥水灌進它嘴里,它漸漸縮小,化成了正常人形。
約翰尼睜開眼睛,被眼前慘烈的景象嚇得幾欲魂飛魄散,這幾天的記憶爭先恐后地擠入他腦海中。
他不由得痛苦地叫喊起來,自虐般地朝惡臭的墻壁狠狠撞去!
在頭顱即將與堅硬的墻壁撞擊前,他被八色一把抓回。
隨即,帶著羽毛的特制鞭子,打在他身上。
沾滿幻藥的鞭子令他暫時忘記強烈的苦楚,當他漸漸歸于平靜時,記憶又立馬復蘇,周而復始。
八色輕輕道:“約翰尼少主,你如果有什么錯,可以向上帝懺悔。”
約翰尼被逼的瘋了,仿佛覺得抽打自己的鞭子是地獄里鞭笞自己靈魂的魔物,可是他骯臟丑陋的內心急需這些來拯救!
他時而哭咽,時而囈語:“我有罪,請上帝責罰我。我殺人了,吃人了,成為怪物了,所有人都會厭棄我……”
他看見眼前這人,分明是八色的臉,卻分明又不是同一個人。八色的臉清淡如水墨畫,容易叫人遺忘。
可這個人眉目有種陰郁的冷冽之美,顴骨略高聳,眉目更加細長狹窄,嘴角的弧度駭人,這是一張具有攻擊性的臉。
他不敢清醒過來,怕自己稍微清醒,就會想起這幾天如同噩夢般的經歷。他從小便受到最正統的教導,心性高傲,他無法想象所有人都會厭惡驚恐看著他的模樣!
八色手中的調教鞭頻率抽得更快,道:“我可以拯救你,你可以重新開始。沒有人會知道你這一段經歷,也沒有人敢摒棄你……”
他的聲音輕且柔,仿佛虛幻悲憫的上帝在拯救迷途的羔羊。
約翰尼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緊緊握住八色的手:“好!好!,感謝上帝,我愿意!請您拯救您這個罪惡的信徒吧!”
他已經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了,當精神遭到極大打壓后他已經崩潰了,甚至面前的人只要裝出細心溫柔后給他一把刀子,他可能都會陷在這悲憫的笑容里毫不猶豫的割斷自己的脖子!
八色笑了笑,伸手溫柔地撫摸了他惡臭臟污的頭發:“好,我親愛的孩子,我會拯救你,恭喜你成為六芒星新一任的祭大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伸出刀子,割掉了約翰尼的五官和整張臉,再為他帶上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看著約翰尼迷茫且痛苦的表情,他眼里充斥著滿意與興奮。
摧毀一個人眼里的光,看著那片光漸漸晦澀如死水,這種感覺,永遠都樂此不疲。
(六)
約翰尼被換了臉后,麻醉藥的藥效過去,劇烈的疼痛鞭笞著他的神識,他不敢再像以前那樣總是一副俾睨的模樣。
八色在他耳邊壓低嗓音道:“別去掙扎,你只有順從,才能活成人的樣子……”
“我的第五十三任祭。”他會向六芒星宣布約翰尼的死亡。
殿外,原先一碧如洗的天空,現在已經烏蒙蒙。
這天氣,恰似六百多年前的那一天……
弘歷三十八年。
……
那一年民族大亂,倭寇,回鶻,吐蕃,女真等大族紛紛舉刀逼近中原。
血盟剛剛成立,年輕的盟主帶著成員們飲血立誓:“若不能根除蠻夷賤卒誓不還中原!”
古老的祭堂里供奉的不是慈悲的觀音菩薩或者悲天憫人的佛祖,而是喜好殺戮,可以毀天滅地的濕婆之神。
風朝神像跪下,懺悔道:“我還是不能擺脫心底的欲念。也無法讓那么多人都為我的欲望去死”
神的眼睛恍然間眼白被瞳孔侵占,變成了全黑色。金雕玉塑的神道:“滾出去,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反正你死了后元神也會重聚,且看看你想拯救的人是如何對你的吧。”
神又道:“你父皇那個廢物點心立的傳位圣旨已經寫好了,他三日后氣數就要盡了,自行把握好。”
風悄悄攥緊拳頭。
濕婆給了他一只白澤筆,據說是上古神獸白澤坐化后的骨頭所制,可以修改世間任何字跡。他早已經和老皇帝身邊的內侍勾結,做好了篡改圣旨的準備。
可是冥冥之中,他就是天生的龍命,螻蟻般的龍命。
轉眼間,來勢洶洶的各民族的軍隊已經兵臨城下。
他們想出了一個惡毒又聰明的招數,抓來一群老百姓綁在城門外。高聲呼道:“若是你們皇帝自請謝罪,在城門口自刎,我們就放了這些百姓,否則,每半個時辰就殺一批!”
堂堂一國皇帝怎么能給番邦謝罪,又有何罪可言?老皇帝已經病入膏肓,在床上奄奄一息。他的皇子皇女們急不可耐,就待在他身邊討論起如何讓老皇帝自刎的招數。
時間漸漸過去,第一批百姓被斬了頭顱。
腥濃的鮮血匯聚成一條暗紅色的溪流,一直流淌到城門,在城門口戛然而止,仿佛生命之河從此不再流淌。
百姓們憤怒了。你秦國皇室說的好啊!天天把仁政愛民,天家仁慈掛在嘴上,現在怎么看著這么多人死去,連城門都不敢出?
人群中不時發出微弱惡毒的唾罵聲,番邦人聽了,也只是哈哈狂笑。
等到第三批百姓即將斷頭時,秦風身著龍袍出來了。
他從小倍受欺壓,身子羸弱,身上的龍袍明顯過于肥大,一看就是老皇帝的龍袍。
老皇帝身邊奸滑的內侍獻計,讓他傳位給秦風這個最沒用的皇子。
他渾身被捆綁,被迫跪在地上。周圍百姓眼睛血紅,神情像是厲鬼。
他們咒罵:“你們皇室造的孽,憑什么要我們來承擔?!害我們死了這么多人!”
戰爭帶來的痛苦令他們急需一個發泄口,可他們不敢對上兇惡的番邦人,只得把怒氣撒在被俘虜的秦風身上。
他是皇族,從小錦衣玉食,我們卻隨時都有餓死的危難。他們無能荒淫,讓蠻夷殺我們這些無辜的百姓,憑什么?
他害了這么多人,他該死!!
不一會兒,秦風身上滿是被石頭砸出來的血污,爛泥,爛菜,臭雞蛋。
秦風不可置信地痛哭,呢喃道:“怎么會這樣,我明明是來救你們的。你們為什么恨不得將我剝皮剔骨?我做錯了什么?”
濕婆給他傳授了秘法,讓他用萬人鮮血制成血陣。他不愿意隨意收割軟弱可欺的老百姓的命,情愿自己不眠不休地為國奔波。
終于可以解脫了,他神志不清地想。
當敵軍將沾滿鮮血的劍遞到他手上時,他使出了最后的力氣一舉割斷了自己半個脖子。
可是,當數位百姓帶著滿意滔天的恨意,用石頭和小刀砸爛他尸骨的時候,他發現這種痛到能把人活活撕碎的感覺根本毫無盡頭!!
番邦人粗獷的笑聲刺耳,他們大多身材高大,看起來比瘦弱的中原人魁梧不少。
周圍將士手執大刀,頭戴獸皮,頸戴狼牙,神情傲慢不屑,在這凄厲嘈雜的唾罵聲中宛如將鬼魂下油鍋蒸炸的地獄惡鬼。
好痛啊,痛啊,痛啊!
為什么死不了,為什么不讓我死!
救命呀!救命呀!救命呀!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秦風脫殼的元神清晰看到自己的尸骨被砸得慘不忍睹,可他元神一旦消散又會立即重聚。
永無寧日……
(七)
可是那一天,番邦人還是屠殺了皇室和大量百姓。皇城此劫,天下震動。
鮮血匯集,泥土被染成暗紅色,生出妖冶赤紅的花來,觸之即死。
血盟悄無聲息地逼近中原,一點點蠶食龐大如猛獸的番邦,亂世中群雄并起,各自逐鹿,干戈相逼。
數十年后,秦國終于和番邦簽訂和平協議。
血盟已經很久沒有選出舉新的首領了,而是第一代盟主最忠心的下屬祭在操控這個聯盟。
他們記得,風死后第三天,祭回來了,面色蒼白毫無人氣。
原先明亮的眼里籠罩著一層血色,仿佛有什么東西從此徹底消失。
畢竟風殿下在死之前利用自己這個新帝之便為血盟打通了不少渠道,他們便按著祭大人的指揮一路向中原晉發。
冥冥之中,濕婆仍在俯瞰人間,暗地里為血盟推波助瀾。他那全黑的眼睛幽暗如子時的厲鬼,譏誚地嘲弄眾生。
風裝成祭回來后,曾經問過濕婆,為什么要幫他建立血盟,給他法器,賜他長生,甚至能算到他被萬民拋棄。
濕婆詭譎微笑道:“不是你以身獻祭,本尊才出現的嗎?還有,因為你跟本尊之前很像,本尊才想拉你一把,結果你這么不爭氣!”
他早就該死了,死在十三歲就被遣往沙場時。戰士們浴火奮戰,馬革裹尸,食不果腹,這些都算了。可最殘忍的是,他們是朝廷兩派爭執下的犧牲品,注定要死在陰謀秘計下。
他按照古書記載的偏僻法子,以兩魂一魄獻祭,居然真的看到了殺戮之神濕婆……
整整兩次非人的摧毀。一次是皇族,一次是百姓。
(八)
那兩瓶液體是科學狂人K博士制作的。
K博士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為了造出理想中的新型藥物,完全罔顧人倫,在他冰冷手術刀下被剖開胸膛的人不計其數。
最終東窗事發,他被政府通緝,可等他逃亡了一陣后卻銷聲匿跡。
是八色,或者說是六芒星的首領風,私人豢養了他。
六芒星雖不販毒,可經常在捐客交易中成員會被敵方攝入過量的毒品,飽受折磨而死。
風的本意是想讓他做出一種可以抗拒任何毒品的藥。可K博士微微疏忽后造出了這種殺傷力巨大的藥物。
K博士很興奮,自己可以改變生物的基因。可能所有喪失了理智的科學狂人,造出了這種東西后都會欣喜若狂吧!
所以K博士死了,可他死得并不過分痛苦,他是抱著他所有科學器材一起在大火中燃燒成灰的。
所以血蟾顯靈一說從來都是不存在的。事事全在人為。前兩次所謂的顯靈只有他一個人“看見過”。這一次,用投影技術完成。
亂櫻社不出意料,最后是會選擇作為血櫻花的附屬組織。
風認為,六芒星這邊的人,命都是六芒星的,受個死不了的重傷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舉橫掃血櫻花,擊潰他們的心理防線。讓本該是天子驕子的約翰尼成為自己的傀儡。
約翰尼不容小覷,憑血櫻花在他手下能發展到跟他分庭抗禮的地步就可見一斑。可惜他太心急了……也太驕傲了……
六芒星祭堂內。
這是整個六芒星最神秘的地方,只有盟主才可以進去供奉先靈。
五十二個黑色骨灰盒擺成一個巨大的骷顱形狀,嘴角的弧度似乎是在微笑。
詭譎生寒。
風對它們說:“你們的下一任接班者來了。”
每一代祭都是這么過來的,最驕傲的人中龍鳳被摧毀心智,余生只得依附于那個最強者,這樣也最忠心。
風會為他們換臉,他們一輩子戴著一副虛假面孔過活。也有人忍不住漫長歲月的折磨,熬不住了就自殺。
他們不知道的是,風的臉又換了多少次。
六百多年的歲月,蠶食了多少人性,掩埋了多少辛密?
如果有一天,你恍然間聽見空氣中有淺淺的嗚咽聲,那可能就是有不能超世的亡靈在嘔出心肺般撕裂地痛哭。可他們靈魂太弱,聲音太小,敵不過人世間的陽氣。
萬鬼同哭,也是有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