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霽
當刺客杰妮站在亞城中心廣場上時，她身上的夜行衣已經變成了亮黃色。她的服裝樣式雖然奇怪，四下人等卻沒有注意她，只當是又一個入了迷的游戲少年呢。
“感謝這個時代。”她輕笑著。
她朝之前看見的兩個黃衣少年走去。她慢慢接近他們。其中一個少年注意到了這個衣著怪異的人，叫了一聲：
“酷！你玩的什么？”
那稚嫩的公鴨嗓顯示出他正處于變聲期，看起來絕不超過十五歲。可是他的身高已經跟杰妮差不多了。
杰妮本不想跟他們搭話，可是她需要爭取一點時間。
“你們呢？”她問。
兩個少年對視了一下，自豪地說：“地心風暴！”接著繼續不死心地追問，“你還沒說你的？”
“跟你們一樣。”杰妮回答。接著轉身離開。
當她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人們視線當中時，身上的衣服已經變得跟剛才的男孩一摸一樣了。
杰妮走向中央廣場站。城際巴士駛來，杰妮只知道自己要去的是第三環城，但是并不知道確切是哪個方向。“消息”并沒有精確到這個程度，即便如此，已是十分難得了。
杰妮混在城民中間，向一輛巴士門口走去。巴士上寫著“N3”字樣。
她發現，每個人在進入車門時，門邊上的一個小屏幕就會顯示出居民的個人信息，她的心提了起來。
“叮！”
她前面的乘客是一個年輕男子，個子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個頭。此刻小屏幕上正顯示著他的照片、姓名及目的地：
周杰森?布拉格，第三環城。
那是一個相貌清秀的男子，跟這座城里所有的人一樣，長相漂亮。那是一百年基因修正的結果。他的臉孔是東方人的樣子，可是眼睛卻是灰藍色的，這顯示著他的混血身份。
“布拉格……”杰妮冷笑了一下，“用一個已經不存在的地方做名字，真滑稽。”
這個時代，恐怕沒幾個人真正了解那些名字曾經代表著多么充滿魅力的地方。這些生活在孤島上的人，對于那個依舊由大自然主宰的世界所知甚少，可是他們卻將這些名字據為己有，“布拉格”、“威尼斯”、“佛羅倫薩”、“羅馬”……這不過是附庸風雅的新手段罷了。
這時，入口頂端顯示了藍色，表示“可通行”。男子走進了門。
下一個。
杰妮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如果這里有面部識別的話，她就完了。一不做二不休，她上前一步。
屏幕沒有反應。
她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判決。
“佛陀保佑……”
不要被發現啊！千萬不要被發現！她祈禱著。
“叮！”
期待的聲音終于響起！杰妮的心咚咚跳著，看到屏幕上出現一個男孩的臉，底下寫著：
詹森?悉尼，第二環城。
入口上方顯示了藍色。她趕忙匆匆進入，發現有一個位子靠背上方閃動著光，那顯然是給自己準備的。她立即坐上去。她邊上坐著的就是那個叫周杰森的家伙。
杰妮走過去時，男人注意到了她，她的皮膚如此白皙，這在亞城是少有的。這里一年四季都被日光暴曬著，即便有內部調節系統的作用，紫外線系數仍然很高。為了適應這樣的環境，在對后代進行基因改造時，大部分的人都擁有了小麥色肌膚。
杰妮慶幸著，看來“消息”的準確度很高。可是這座亞城中居然沒有普及面部和DNA識別，真是可笑。厚厚的城墻和先進的防御系統使管理者過分自信，以為足以擋住任何入侵者……
突然，杰妮感到從軀體深處傳來一陣刺痛。她用胳膊抱緊自己，眉頭皺起來。有那么一秒，她的眉心似乎現出一顆紅痣，可是隨后立刻就消失了去。過了那一刻，她才松弛下來。
“吉米，他們對你做了什么……”
*
亞城，全稱“新亞特蘭蒂斯城”，是亞洲最大的原子城市。中心坐標N40°53'22''，E127°21'32''，始建于2319年，完成于2320年，是一座模仿亞特蘭蒂斯城而建的現代化環形城池。該城設計者為周孤竹?塔希提。建城材料多為火星巖合成物質，能抵御當今地球多發的颶風、雷暴、地震等極端天氣，還具有一定的恒溫功能，自然條件下可將城內的晝夜溫差縮短到30攝氏度以內（這真是前所未有的）。同時城中還擁有先進的恒溫、濾水、交通、灌溉及能源系統，能保證人民的一切正常生活需求。……
這是出自“消息”的信息。杰妮一邊回憶，一邊看向車窗。
窗外就是傳說中的亞城的夜景了。列車行駛速度極快，中心廣場的燈光，那標志性的光柱漸漸遠去，而新的燈光撲面而來。那便是第一環城了。
現在車輛正高速行駛在通聯環城的城際高橋上。亞城的夜晚，即使在車輛眾多的要道上，也是安安靜靜的，這都得益于先進的能源系統。遠遠望去，這座城市像巨大的人工花園，樓宇都掩映在綠葉之中，美不勝收。這樣的景象，她只在傳說中聽過。天使谷的夜晚呢？那里要漆黑得多，即使在黑天使城中，也沒有這樣的高樓大廈，更不會有如此多的燈光。那里更貼近自然，更加無序。
她看著對面的另一座高橋，那橋共有三層，最上層是城際巴士（每列巴士由7節車廂組成，采用磁懸浮技術，行駛速度極快。），第二層是私家車輛，最下層的是運送物資的貨車。高橋的每一層都燈火通明，不分晝夜地忙碌著。
她轉回身來，猛然注意到對面的座位上有一個皮膚亮黑的老者，正定定瞅著他。那是個黑人，同樣長相很漂亮——即使年紀已經很大，還是給人這樣的感覺。他的目光使杰妮嚇了一跳，難道他發現了端倪不成？杰妮不敢與他對視，又不得不忍受他的目光，同時得盡力裝出淡然的樣子。她想，一定是自己剛剛的神態出賣了自己——一個亞城人是不可能對車窗外的景致抱有那么大的好奇心的。杰妮暗暗后悔。
“第一環城，第一環城。”溫柔的女聲響起。
這時車輛開始減速了，杰妮從對面的窗口看到（她不敢再回頭了），他們已經駛入第一環城進站口。這時車子停下來了，從減速到停車，大概只用了不到2秒時間，竟并未造成任何不適的感覺。
對面老人的座椅閃動起來，他立刻站起身，下車去了。杰妮長出了一口氣。又有新的乘客上車，接著巴士重新啟動。
這時杰妮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顯示，下車站點是“第二環城”，而她的目的地是第三環城……
“我不能在第二環城下車，”她想，“但是下一站我的座椅就會閃動起來，不下車就會被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