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十多年了,故鄉的印象在我的腦海中也漸漸淡了。不知是我不經常回家淡忘了,還是在這十多年里,故鄉的變化太大,已經不是當年的模樣。
今年五一小長假,我帶著妻子和兒子一起回了趟老家。因為他們是第一次去我的老家,也算是認祖歸宗了。妻子是外地人,孩子自打出生后就一直生活在城里,我的故鄉對她們來說卻是完全陌生的異鄉。為了減少生活習慣不同可能帶來的不便,我把平時在城里生活的一切用品都帶了,大到衣物食品,小到牙膏防曬霜,裝了兩個大包,就像搬家一樣。
前幾年網上流傳一個段子,說一個來自農村在城里工作的男青年找了一個城里的女朋友,過年的時候帶回老家見父母,卻因為一頓年夜飯把女孩子嚇得連夜跑回了城里。這個故事的結局我沒有持續關注,多半是黃了。單從女方傳到網上的照片來看,這是一頓在農村很平常的年夜飯:自家產的食材,簡單的烹調,黝黑的碗筷,我們這里也是一樣的。但是與城里的生活卻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在我的印象中,城里人吃飯,不管飯菜有多么簡單,餐具總是干凈清潔的吧。我在次無意批評城里姑娘矯情,也沒有看不起鄉下人的意思。只是擔心這種現實的差異給我們的還鄉之旅帶來不必要的尷尬。
好在悲劇并沒有發生,經過十多年的發展,家鄉的生活還是提高了許多,吃的大多數和城里人一樣,都是買的,只是沒有城里豐富罷了,妻子也不是一個挑剔的人。但是語言上的障礙還是不可避免,當我們和家鄉的鄰居親友打招呼的時候,我還是要在旁邊充當翻譯的角色。當我和鄉親們聊更深入的話題時,妻子也只能在一旁尷尬地笑笑,因為她確實聽不懂我們當地的方言,而他們自然也聽不懂她的普通話。
比溝通障礙更加讓人感到失望的是:十多年過去了,家鄉已經物是人非,很多小時候的親戚朋友都不在了,有的年紀大的已經去世,年輕的也大多搬到了外地,村里只剩下老弱病殘。我和八十多歲的鄰居老大爺拉家常,發現他說的很多事情很多人我已經記不起來了,而我說的關于城里的事情,他也一臉茫然。我們就像兩個處在不同時空里的演員,隔著一層玻璃,演著各自的獨角戲。
突然意識到,此時此地的故鄉已不是我記憶中的故鄉了,我的故鄉永遠定格在了二十歲我離家上大學時的那一刻。此次我回家想要尋找的那個關于故鄉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推移將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最終失去。
故鄉,這個聽起來讓人無限惆悵的詞,注定只能停留在游子的記憶里。對于一個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他出生長大的地方的人來說——如我的父輩,故鄉是不存在的。他們管那個地方叫家鄉,就如同他們的身體,感覺不到它的存在。而對于像我一樣在外漂泊的人們來說,故鄉卻是我們的靈魂,一旦失去就像失魂落魄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們只能在異鄉漂泊,強把異鄉當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