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故事之羅隱《雪》——田老伯的這一年

? ? ? ? ? ? ? ? ? ? ?雪

? ? ? ? ? ? ? ? ? ? ? ? ? ? ? 唐 羅隱

盡道豐年瑞,豐年事若何?

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



第一章 ?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

田老伯這一病,病了半年。一開始想來只是風寒咳嗽,熬一熬就過去了,不成想越拖越嚴重。二月里,實在沒法下地干活了,才咬咬牙托人找到西村的錢債帥,欲舉一千文請個郎中,買些吃食與家用。可田老伯的家不過一把破鍋,一副炕床,連灶臺也不過是四塊老磚拼湊。家徒四壁,早已無可質舉。錢債帥竟是個可想與的,說,二月馬上你也要開始養(yǎng)蠶賣新絲了,你就將那要成的新絲提前質舉給我,不就行了。田老伯思來想去,眼下得先治好病,方才能營家糊口。聽說桂州的戰(zhàn)亂已平,我兒應該也快歸家了。到時,肯定能還上錢的。心一橫,就簽了字據(jù)畫了押。

托人請了郎中,開了幾貼子藥。再買上蠶和桑具,一千文竟一點都沒剩下了。若不是左鄰右舍覺得田老伯孤家寡人又重病,隔三差五送來些吃食,真不知該如何為繼。吃了藥,田老伯感覺稍微有些力氣了,便拖著病身養(yǎng)蠶種地。轉眼三個月過去,到了五月,也許天也轉暖了,田老伯的身體竟開始覺得好得越來越利索了。剛成的絲也買了好價錢,田老伯帶著錢找到錢債帥。錢債帥見了也不言語,從袖口拿出算盤,頭月利一百五十文,利滾利,就算你五百文的利息吧。田老伯蒙了,嘀咕著,咋這么多呢?身邊立馬圍上幾個壯漢,田老伯一個哆嗦,說,可我也只有一千文。錢債帥也不含糊,沒關系,就先拿著算利息吧。一個虎背壯漢登時就把錢袋扯下。見田老伯沒反應,錢債帥接著說,你這一千文也只能撐個三五月。馬上朝廷的夏稅要交了。老伯,你可有余錢?我聽說沒錢交稅,可要被送監(jiān)的,你那地也沒了。要不你再借點?到時候還不上,可以把收成的谷子舉給我呀。這個陣勢,田老伯心里暗自惱恨,平白無故地生了一場病,遇到這么個活閻王,這下可如何脫身。可這錢債帥也沒說錯,與其到時被朝廷收監(jiān)受盡凌辱,最后還失了地。不如再借一把,賭賭運氣吧。簽完字畫完押,壯漢把錢袋又扔給老伯。得,這一千文來來去去,卻又生了不知幾倍的債。



第二章 ?持之納于官,私室無倉箱

一千文,交了夏稅,買了肥料。又是一文不剩。這物價,一年比一年高。一斗米竟要七千文。所幸已年邁,吃食什么的都是極不在意的。可是這大夏天了,一干活流這許多汗,沒有點谷物下肚,成天靠著野菜湯和一點點白薯,田老伯常常覺得天旋地轉,四肢無力。別人一天干的活,田老伯需要一周才能做完。要不是鄰居家常來幫忙做點,可能連眼前細細小小的苗至今都未能得。看著長得細細小小的禾苗,田老伯時常想起自己的兒子田大。南方的戰(zhàn)亂平了這么久,原以為就能回來了,誰成想桂州剛平,浙東又開始亂了。這兵荒馬亂的,兒子出征已一年有余,竟一封家書都收不到。別想了,挺鄰居說,官家為了年底收糧,六月就在城郊修了個大糧倉,為了年底能有些余糧,還是抓緊干活吧。

熬著熬著,終于等到收成了。今年收成不錯,想來應該能買個好價錢,到時可以給歸家的兒子填床棉被過冬了。田老伯滿心歡喜的等著官家來收糧。收糧的那天,錢債帥也來了。窩端著雙手拱在胸前,也等著收錢了。田老伯眼見著官爺舀了一大斗,撒了半大斗的稱,心里不忿也不敢表現(xiàn)出來,忝著臉說,官爺,給多算一些吧。我老了,給我留些余糧好過冬吧。官爺們頭也沒抬,沒好氣的說,都像你這樣,我們的活就干不成了。我們還要上供給上頭呢。這年頭,哪有這么容易的活。去去去去,別耽誤我收糧,少算了就算你的。田老伯這下再也不敢吭聲了。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種的糧食灑在稱邊上,心疼得直咧嘴。得了。官爺大筆一揮,這冬稅加上青苗錢地頭錢,你這糧食兩清了。你這老家伙也不易,你就抓一把走吧。田老伯一個激靈,這小半車的糧食,就這么剩這一手了。田老伯情不自禁喊出來,啥時候有的地頭錢,以前怎么沒聽過。這地頭錢也忒高了吧。這一嗓子,身邊的老百姓也一下子圍攏過來。官爺們立刻半拔著刀,今年上頭剛加的地頭錢。我們照著收,有問題找上面去!再給我挑事生事,我就把你們都抓起來。說著,一下子夾住了田老伯。旁邊的人一下子又退了。田老伯大哭起來,這要我怎么活啊。



第三章 長安有貧者,為瑞不宜多。

捧著這一手的糧食,田老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剛到家門口,一抬頭就看到滿臉喜色的錢債帥。收完糧了?也該算算你的債了。田老伯一下子跪下了,我小半車的糧食都給收走了,一分錢都沒收到,我可如何還大爺您的債呦!錢債帥恭敬的把田老伯扶起,帶著他來到剛收完的地邊兒,我算給你聽哈。你共連本帶利欠我五千文錢,我吃吃虧,你這地就抵給我吧。我看你這家也不會有什么別的可抵了吧。田老伯哪里肯,扯著錢債帥的衣角順著就又跪下。求求你,大爺,再寬限些日子吧。我現(xiàn)在雖然沒啥可還上的,但等我那出征的兒子回來,開了春我就能還上錢了。說完一個一個地磕著頭。

錢債帥本就是打著借貸的名義,實際干著吞地的營生。哪里會顧田老伯的哀求,幾個壯漢拉著已哭得半暈厥的田老伯,強行簽了賣地契。簽了就好了,我還就告訴你了,你兒子是不會回來了,我們這的征夫全派到寧海去了,前些天,有些家里傳了信,說義軍已經(jīng)攻占寧海,屠了整個寧海城。你早也是賣......田老伯心口越來越疼,眼兒只犯暈,后來錢債帥說了啥,都聽不到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北風吹過,天零星的飄起來雪花,田老伯終于凍醒了過來。醒了又是如何呢?地也沒了,兒也沒了。孑然一身,余生還有何盼頭呢。如此年邁多病,即使有心加入義軍,也去干那翻天覆地的大事,把這吃人的朝廷推翻,也是無力了。都說瑞雪兆豐年,今年的雪來得這么早,怕是來年又是個豐收年了吧。可那么重的夏稅冬稅、青苗錢地頭錢,收成再好又有何用呢?不過是糧食都進了官倉,養(yǎng)肥的倉鼠比人的腿還粗。不過是錢財都進了豪強和貪官的錢箱,供他們錦衣玉食,吟詩作賦,夜夜笙歌。瑞雪于我,又有何瑞可言呢。只不過讓冬天更難挨罷了。


漫長寒冷的冬天才剛剛來臨,漫天飛雪,又勾起多少貴族、官員的詩情雅興,瑞雪兆豐年啊,來年又是好收成!


365天極限挑戰(zhàn)日更營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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