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寫給你，寫給我，寫給很多和你我一樣走在從農村往城市的轉變之路的年輕人。

我們出生在農村，或許家境并不差，自幼衣食無憂，所有的精力被用來應試教育，因為自小接受的教育是要好好學習考上大學去大城市生活，于是我們乖乖地去學習，去高考，去上個不錯的學校，去找份體面的工作。

聽起來一切都很順利，既不是美國版的勵志青春片，也不是國內版的墮落青春片，我們平凡的像我們不化妝的臉，混在人群中行色匆匆。

我們一年回家的次數基本不會超過法定節假日的次數，連打回家的電話也漸漸從一天一次變成了一周一次，在二十幾歲的年紀里，我們在陌生的大城市里有了自己的朋友，戀人，于是背后的家鄉，漸漸成為了一個符號。

當我們有了收入，而暫時沒有結婚的壓力的這幾年，很多人詩沒有讀多少，卻總躍躍欲試著想要去遠方浪。那些遙遠而浪漫城市成為了他們的首選，比如說稻城亞丁，拉薩，香格里拉，大理……總之奔著祖國的邊境線就去了。

節假日和積蓄的犧牲換來的一張張構圖光影都一塌糊涂的美顏照片，用標志性的背景配上你磨皮磨得發亮的大臉放到朋友圈微博之類的地方，配上幾句不知從何處摘抄而來，而你根本不懂意思的詩句。

意料之中的，你看著一條條諸如“哇，你去XX啦，好浪漫！”“美景配美人！”之類的評論和點贊獲得了極大的心理滿足。

至于別的，誰管？

你當然不會去想，身后的家鄉是不是早就黯淡成了記憶里的老照片，記憶力的親人，還停留在多年前的模樣，似乎他們永不會老，永遠會在你身后等你回頭看他們一眼，你是不是覺得歲月永遠安穩，時光永遠靜好？

而你要做的，不過是回到光鮮的辦公樓里，坐在自己的格子間里敲敲鍵盤，心中一邊抱怨領導怎么像個傻逼似的天天催你干活，一邊尋思著下一次去哪兒浪。

完成從農村到城市的轉變的標志大凡是在城市里買房結婚，于是父母節衣縮食半輩子的儲蓄成了房子的首付，一個月幾千的公積金貸款對夫妻兩人來說也在可以承受范圍之內，生活似乎并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再之后呢？生個孩子，父母離開生活了半輩子的家鄉，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幫你做飯洗衣帶孩子，用蹩腳的普通話去小區菜市場討價還價，忍受著盛氣凌人的城市大媽的白眼，他們不認識路，不知道哪里能打打牌逛逛街，他們僅剩的生活便是圍著一個只會吵鬧嚎哭的熊孩子轉，忙里偷閑惦記下家里房前屋后種的幾壟花生該收了。

直到有一天，你接到家里的電話，記憶里那個永遠慈眉善目包容著還是熊孩子的你的人，你覺得他似乎應該永遠五六十歲，就像你兒子記憶中的你父母一樣并不十分蒼老，有著足夠利索的手腳，能攆得上你永遠停不下來的小腿。

窗外陽光明烈，而記憶里的那張臉，已經沒有了明天

你在城市巨大的陰影里，緩緩放下手機，你聽見自己的記憶仿佛上了千年的老銹，你嘎吱嘎吱地從中抽取著斷斷續續的片段，卻發現那些人物和光影，都永遠僵在了時光洪流里，你終于知道，這幾年你消耗的，到底是什么。

而我，此刻正在回家的路上。

奔喪的路上。

——寫于2015-8-4上午8:13，長途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