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妖續(xù)

前情提示:我受封為新任花君,冊封當(dāng)天,我卻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仿佛回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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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兒。”

?“君上有何吩咐?”

?“外面的筵席準(zhǔn)備得如何了?”

?“均以準(zhǔn)備妥當(dāng),只等各界仙人赴宴。”

?我輕輕點點頭“那就好,你去吧。”

?待漾兒離去后,我避開所有人,偷偷上了一趟天宮。天宮的制度比花界嚴(yán)苛繁雜了不知多少倍,一般沒有召喚,我甚少上來。不過在這無聊的天宮中,有一位我的老朋友,忽然想起,我得來瞧一瞧他。

?“老君?老君安在?”還沒進(jìn)門,我就大聲喊到。

?話音剛落,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人家就走了出來,向我行君主大禮“不知花君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還望恕罪。”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恩,原諒你了。近日無聊,特地上你這討杯酒喝,老君不會不給吧?”

?他也笑起來,捋了捋長長的胡子“這,老兒這里好酒沒有,有的還是上次花君來時,剩下的美人醉,不知花君可介意?”

?“就愛喝你這美人醉!”

?他搬出一壇子酒,我靠在白玉石柱上,懶懶地啜了一口,發(fā)出一聲滿意的喟嘆“我嘗遍天上地下,偏生就你這美人醉,怎么喝都喝不厭。”

?“凡間的釀酒高人數(shù)不勝數(shù),花君是太執(zhí)迷于一種,而忽視了別的吧。”

?我知道他話里有話,便不去理他“這美人醉我一直喜歡,下次你教教我釀制的法子,我也不必總是為了討口酒跑這么老遠(yuǎn)了。”

?“美人醉釀制方法很簡單,關(guān)鍵只看,釀制的人心思如何了,只要專注,每一種酒都可以釀制得口味極佳。”

?我不耐煩地把酒壇放下“你這個老頭討厭的很,總是揀些戳心窩子的話說,怎么著我跟你有仇是嗎?”

?“我看花君拿得起放不下,心中擔(dān)憂”。這老頭倒是誠懇得很。他與我母親一般大,一直把我當(dāng)自家閨女一樣疼愛,打小我便沒有父親,有些話,也愿意與他說上一說,這老兒雖年紀(jì)大,但是活得卻很透徹,有的時候,我真羨慕他。

?“老頭,你說我在凡間的這些年,錯了嗎?”

?“錯與不錯,看花君如何理解了。”

?“我為了一個男人,甚至連我母親去世的時候我都不在她身邊,這還不錯嗎?”

?“可你懂得了許多,也成長了許多。我想,這也是你母親希望看到的。”

?我自嘲地笑了笑“是老了吧,不用說的那么委婉。”

?“你母親知道自己不得善終,是有心放你下凡去歷練的。你終有一天要繼承她的位置,如若你不去經(jīng)歷,她始終沒辦法放心。”

?我瞪了他一眼,這臭老頭,還真是什么都敢說。

?母親去天宮的那一天,著實是出了事的。十萬年前,我母親被天帝指婚,婚后爹娘兩人琴瑟和鳴,過的好不快哉,可是好景不長,在我娘懷我的那一年,我爹出事了,他被天帝派去外面征戰(zhàn),受了重傷,唯有天帝的至寶無涯燈能夠救他一命,我娘苦苦哀求天帝,可天帝就是不肯破例,逼得我娘無路可走,只好買通天帝身邊的宮女,偷走了無涯燈,可誰也沒想到,那無涯燈竟是假的!我爹確實好了一段時間,不過只是回光返照罷了,那假無涯燈加速氣血運行,早早地消耗了我爹全部的精氣與神力,沒過幾天他就去世了。我娘得知受騙,大為震怒,可是人死不能復(fù)生,天帝曾警告我娘,不計較她觸犯天條偷無涯燈的事情,不過這也是個教訓(xùn),如有下次,絕不輕饒。后來,我娘與天帝便相安無事了十萬年,但從此以后,花界與天界的關(guān)系也愈發(fā)疏遠(yuǎn)了起來,我本以為當(dāng)年的一切可以就這樣過去,沒想到,天帝還是來算總賬了。想起那個男人,我眸子里涌現(xiàn)出一絲恨意。

?“如果不是他,我娘不會死。”我咬緊牙根說。

?“你已是花君了。”老頭不為我的恨意所動,淡淡地勸誡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搬起酒壇喝了一大口,甜甜的美人醉生生被我喝出了苦澀的味道。我知道我是花君,可我得到這個花君,卻是以我娘的生命作為代價。我閉上了眼睛,忽然感到一絲絕望。

我從凡間回到花界之后,還來不及歇口氣,就被告知了娘親的死訊。

?娘死了?

?怎么可能?我歪著頭看著前來報信的漾真,夸張地瞪大眼睛,別開玩笑了,漾真。我前不久走的時候娘還好好的呢,不是嗎?我這次下凡才幾天,之前走了那么久,娘不都好好的呢?這是怎么了?

?“君上讓我們瞞著您,她想讓您無牽無掛地體驗完凡間的日子。”

?我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所以你們就不告訴我?要是我不回來,你們便一直瞞著我?!槐卿呢!叫槐卿來,他天天在我身邊伺候,出了這么大的事,他還能裝作沒事人?!狗屁凡間,我一點都不稀罕!我要我娘!我要她回來……”

?漾真待我冷靜下來,遞給我一封信。

?“這是君上的絕筆,囑咐漾真務(wù)必親手交給你。”

?“出去!滾出去!”我已經(jīng)泣不成聲。

?我把娘的絕筆信貼在胸口,腦子里無數(shù)次劃過不顧一切殺上天宮找天帝報仇的愚蠢念頭。真的是個愚蠢的念頭,以我當(dāng)時的道行修為,這無異于以卵擊石,我也想過,不如就這樣死了,也算是個解脫。娘在信里考慮到了一切情況,她一如既往地溫柔安撫我,讓我顧全大局,她說她死的很值得,很滿足。那夜,我從漾真口中得知,娘完全是為我而死。天帝得知我愛上了一個凡人,他不能容許花界兩代君上屢次觸犯天條,他說,我娘和我,只能活一個。我娘選了我,她要我活下來,要我好好活著,要我不要觸怒天帝,要我為我的花界眾生考慮。

?好,好,好。

?只要您說的,我全都答應(yīng)。

?我有的時候真懷疑,天宮里高高在上的那個男人,是沒有心的。

?“老頭,我知道娘的苦心,她讓我在凡間去體會每一種真正的感情,喜也好,痛也罷,都是我的經(jīng)歷,她希望我毫無負(fù)擔(dān)地,全心全意地去接受屬于我的故事的結(jié)局,這本來很好,可是我很遺憾,這個故事,是一個悲劇,它不值得娘為它這樣付出。”

?“您不該這樣想。”這老頭還是淡淡地勸我。我皺皺眉,突然覺得很煩。他總是一副淡然的樣子,仿佛洞悉一切的模樣,讓我覺得我只是一個被玩弄于鼓掌之上的跳梁小丑,這種掌控一切的冷靜,讓我感到無比煩躁。

“你都不知道,他回來跟我說了什么。”我擺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樣子,總是要他與我一起痛“他衣錦還鄉(xiāng),我還自作多情,以為他是來娶我的。老頭,你躲在這天宮多年,是不是連撕心裂肺都不知道是何滋味?縮頭烏龜。”

?“我早已棄了七情六欲,無情便無痛。”

?“你活了這么多年,是從什么時候變得無情,你還記得嗎?”

?他的眼神居然難得的變得渾濁了起來,里面似乎也印刻了傷痛的痕跡,我有些興奮,不過僅僅一瞬,他便又恢復(fù)了平日里淡然如水的模樣“那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情了,不說它也罷。”

?“我知道哦。我的感情,就是死在昨天的。”我低頭,從云臺往下望去,仿佛要一眼望到地獄。“他錦衣華服站在我面前,十年過去,他變的更加成熟,有了與青澀時不同的風(fēng)韻氣度,他遣散眾人,喊我到了里屋,整個過程居然連看我一眼都沒有,我滿懷期冀地望著他,他一如十年前,站在窗邊,身后是大片大片潑灑的陽光,可他薄薄的嘴唇卻吐出了涼薄的言語‘桃夭,我這次是專程來尋你的,沒想到你這十年竟會一直待在此處’。”

?我覺得他這話問的怪,想挑起一個最美的微笑,嘴角卻像掛了千斤墜,無論如何也翹不起來,于是便放棄了偽裝“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在此處等你?十年前,不是你要我等你?”十年前的失望忽然一擁而上,我挑起眉頭,戲謔而嘲諷地看著他,我從來不是溫馴的性子,既然他要跟我撕破臉,那我便隨了他!

?“年少無知,不過一句玩笑話罷了。”他面色不驚地看著我。

?我笑起來“十年了,你這是變的更不要臉了,很好嘛。”當(dāng)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當(dāng)年單純懵懂的桃夭,死了。

?十年來我全心珍惜的一句話,被這個人親口證實,不過是一句玩笑,那我還有什么堅守的理由呢?真是可笑。

?“我在京城見到了尚書府的千金,那是一個真正像《桃夭》的姑娘,灼灼其華,宜室宜家。”我看到他眼中的渴望,不過那個時候,我已不再想多看這張骯臟的嘴臉一眼。

?“所以你就要入贅?,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她會助你一路高升吧,那我就先在此恭賀了。”我以為這樣說已經(jīng)夠得體了,沒想到,我遠(yuǎn)遠(yuǎn)低估了這人無恥的程度。

?他看著我,若無其事地說出刀子一樣鋒利的話“尚書大人要我清理好這里的關(guān)系。”他重重地咬住了“清理”二字,我更加覺得自己十年的感情都是喂了狗。

?“清理?要我消失?”

?“是的。”他冷冷地說。

?我突然覺得很累,愣愣地看著他,像不認(rèn)識他了一樣,我輕輕地開口,抱著孤注一擲的心,試探性地想要喚回當(dāng)年那個單純得有點傻的周沛,那個跟我說句話都會靦腆得臉紅的周沛“你怎么了?周沛,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啊?”我甚至想努力地,努力地扯出一個笑容。我想我一直都是如此固執(zhí),一如十年前,他讓我失望的時候,我就該果斷地離開他,可我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我愿意給他一次機(jī)會,再給他一次機(jī)會,我總想著,他會改好的,他會想清楚,然后回來兌現(xiàn)他的諾言。想來我這個花界少主,這輩子沒有對誰這樣寬容過。

?我的眼淚撲撲簌簌地落了下來,邊哭邊笑地說“我這輩子沒有對誰那么好過,可他還是不愛我,甚至要殺了我。”

?“他不愛任何人,他只愛他自己。”

?“老頭你說,我從小就機(jī)敏的很,為何會在這樣一個人身上栽跟頭?”

?“愛,這個事情很復(fù)雜,又很簡單,愛上一個人本來就沒有道理可講,你愛上他,就會毫無保留地為他獻(xiàn)出一切,至于他愛不愛你,那就看運氣了,所謂盡人事,聽天命,我們神仙,照樣逃不脫命運。”

?我的眼淚滴到了酒壇里,我喝了一口,不知是何味道。愛上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簡單粗暴,真是一場瘋狂的豪賭,我用凡間的十年陽壽賭他的真心,只不過,我輸了。我付出籌碼,換來的不是愛情,而是成長。那些荒唐的往事,如今想來,不過就是大夢一場,只不過,我明白得太遲。

?“當(dāng)我愛上他,我便失去了一切。我桃夭,受封為情明花君,生長于情,也受困于情。老頭,我不后悔我愛上了他,我只后悔,我沒有早點看透他。倘若我早點看透了他的嘴臉,我娘也許就不用死了。”

?他終于輕嘆了口氣,而后說道“蕓蕓眾生都有自己的命格,這些事情,我們也沒有辦法的。”

?我飲完壇中最后一口酒“老頭,你是真的很不會說話。”當(dāng)我飛身而去的時候,我已沒有了來時的沖動與灑脫勁,只覺得渾身疲憊,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這顆心,這才真正地死絕了。當(dāng)我開始屈從命運,接受絕望,我才忽然發(fā)現(xiàn),老去的速度竟然可以如此之快,快到只在一瞬間。

?從那日后,我便沒有再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我把漾真許給了槐卿,為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他們二人婚后甜蜜,我也樂見其成,后來還收養(yǎng)了她們的三女兒,喚做瑤谷,瑤谷聰慧善良,像極了從前的我,卻沒我那樣倔。我對她很是喜愛,大限將至的那天,我留下遺詔,要瑤谷繼承我的花君之位。

?我遣散左右,回到內(nèi)殿,那套我行冊封禮時的華服一直掛在殿內(nèi)最顯眼的位置,我看了它這數(shù)十萬年,始終覺得,到底還是素色的衣衫更合我的脾性。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往事一幕幕從我眼前劃過,我看著天宮那些人冷漠麻木的臉龐,靜靜想著,若有來生,我愿生在魔界,再無條約束縛,老頭曾說,蕓蕓眾生皆有其命格,倘若我生為魔,逆天改命不知又是怎樣的一副瀟灑姿態(tài),嘖,想想就覺得很過癮。我這樣想著,不知何時,失去了最后一點意識。

?后來天宮的神仙冊上,對我有這樣一句記載:“花界第二十七世君上,名曰桃夭,封曰情明,為情而生,為情而困,為情而死,年十一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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