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4日,我收到了她的一條微信消息,畫面中,她的老父親,已至古稀之年,靜靜地躺在病床的另一側,面容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慈愛,他此行,正是為了探望正受疾病困擾的女兒。
她再次因感冒侵襲而臥床于醫院,此時此刻她靜靜地接受著點滴的治療,上小學的女兒陪伴在側照顧她,雖然我無法精確細數這是她生命中第幾度遭受感冒的侵擾,但每一次,她的病癥都顯得尤為沉重與特殊。頭痛欲裂,胸悶氣短的煎熬,若是病情加劇,還會觸發氣管炎的困擾,甚至影響到視力,使得她的世界更加模糊與艱難......談及這不同于常人的病弱之源,不得不追溯至她那段復雜難言的婚姻歷程。
在她那青澀年華里,她偏愛著一襲溫柔的粉色夾克,扎著兩條粗麻花辮輕輕垂落在肩頭,仿佛是她純真年代的溫柔注腳,那時候她整天埋頭在自家小花園里面種菜、除草、給家里面的杏樹澆水,年復一年庭院中一年四季都很干凈,晨光灑向小菜苗,晶瑩剔透的露珠滋潤著她親手種下的每一個果實,彩蝶在花間翩翩起舞,尤愛圍繞香菜輕旋,那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美好與無盡的希望。那時的她,正值二十出頭的芳華,恰如我現在的年紀,甚至比現在的我還要年輕,充滿青春活力的她教會了我跳皮筋、踢沙包,我們像朋友一樣相處著。
她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個美人,那雙深邃的眼眸鑲嵌在寬厚的雙眼皮之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烏黑的頭發和一米六七幾的身高,現在回想起來我也算是見證了她最美麗最美好的青春年華。
在朦朧與恍惚交織的思緒里,對某些記憶既深刻又模糊,在時間的膠卷中我努力找尋著過去這二十多年在我腦海中的關于她的身影,那些過往,時而遙遠得恍若隔世,時而又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令人感慨萬千。
忘記了是哪一年,在親朋好友的介紹之下她和山對面的一個男人結了婚,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壓力下她很不情愿的嫁給了那個男的,那時候他的心里已經住了一個英俊的小伙子,可那時候已經由不得她了。
那日,當迎親的大巴緩緩駛來,承載著女方家人的喜悅與期盼,我靜靜地坐在車廂的最末端,手中緊緊抱著一個沉甸甸的大包袱,那里面裝載的不僅是她的嫁妝,更是對未來生活的期許與寄托,那時的我尚顯稚嫩,對世間諸多情感的理解尚淺,只朦朧地意識到這位與我親密無間的親人即將踏上一段與我漸行漸遠的旅程。未來的日子里,她或許將不再如往昔那般隨時伴我左右,共度無憂時光,那份純真的陪伴,似乎從這天已悄然拉開了距離。
大家下車后隨著一陣鞭炮聲鬧哄哄的進了那個男人的家,喝酒的喝酒招呼客人的招呼客人,我們被男方的家人安排下來開始吃席,我注意到有個老奶奶帶著藍色的頭巾里里外外穿著厚棉衣手里拿著個碗進進出出,嘴里念念叨叨的同時在傻笑,不一會兒那個老人走到我們那一桌指指點點喊我們多吃一點,然后傻笑著離開了,我不知道她是誰我也不關心。
吃完席我去婚房看她,她笑臉盈盈,頭上插滿了大紅色的花兒,身著紅色喜服,那個男人也坐在她的旁邊,她示意我到床上來,我上去坐在她的身邊陪了她一會兒后就被母親的呵斥之下下了床。
隨著天色緩緩沉入暮色,夕陽如同一位倦歸的旅人,繞過曲折蜿蜒的山巒,悄然隱沒于家的方向。自那日起,悠長歲月里,我再未與她重逢,心中不免泛起淡淡的思念與惆悵。
有一天母親把電話拿給我說她想念我,等我暑假了她會讓那個男人騎摩托車來接我去她家玩。我和她之間離著三四十公里,她想我我也很想念她,年幼的我準備好暑假作業天天在家等著那個男人來接我。
山一程水一程,迎著一陣陣撲面而來的黃土繞過一道又一道山溝終于再一次到了男人的家,破舊的鐵門一扇快要掉了,進門后院子里放著生銹的拖拉機被茂密的蘋果樹遮蓋著,不細看的話真以為是破銅爛鐵而不是養家糊口的工具,四間木房,房子背靠山坡而建,坡頂有一條公路是他們村兒所有礦工向外運輸沙石的唯一通道,這也是這個男人的工作——拉沙石,正因為這樣的居住環境房子一年四季被沙土覆蓋就沒干凈過,好在家里還有如此勤奮的她,逢年過節玻璃和庭院總是打掃的很干凈。
男人每天早上五點多起來去礦上拉石頭,中午她做好午飯男人回家吃完飯后休息會兒又去拉石頭,下午四五點回家,吃完晚飯要么在家休息要么就和礦上的朋友去喝酒直到半夜才回家。
男人上礦拉沙石賣錢,她在家里操持家務,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條,那時候男的十九二十歲,她二十二三歲,就這樣兩個年輕人組成家庭攜手并進奔著實現共同富裕的夢想在努力。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多之后他們迎來了人生當中的第一個寶寶,男孩子,招風耳可愛極了,這是他們的希望也是他們往后生活的動力,外人看來這個男人又會掙錢又娶得了這樣一個既美麗又賢惠的老婆還誕有一子是如此的幸福,唯一不足的就是家里有個患有精神病的婆婆而已,可是別人的羨慕和贊美終究是無法掩蓋現實的苦痛。
一個女人在二十出頭的年紀就生下了孩子,她的丈夫什么都不懂,不會做飯不會嬰兒護理,甚至懷孕期間她在村委會的診所掛點滴昏迷的時候那個男人還在外面和他的兄弟朋友們打打鬧鬧,她把這個事情講給我聽的時候我不得不懷疑她接下來會迎來什么樣的人生和婚姻生活。
昔日里滿懷憧憬,懷揣著絢爛的夢想與理想化的愛情愿景,卻在命運的轉折點,不幸地被迫向現實低下了頭,仿佛一夜之間,被無形的重力拖拽至生活的泥沼之中,越是掙扎,越是深陷,難以自拔。
月子期間她獨自肩負起照料襁褓中嬌嫩嬰兒與呵護自己尚顯虛弱的身體的雙重重任,世人常言為母則剛,在無依無靠的境遇之下不得不變地堅韌和強大。
后來我再一次電話中得知她感冒的事情,我去看她,她跟我說頭痛的厲害,胸口很悶等等,才知道她一個人在家坐月子的時候被那個瘋婆子打了,當時身邊沒有一個人,瘋婆子走到她房間把她從炕上拉下來,揪著頭發把她拉到了大門外,當時她很害怕,緊緊抓著那生銹的鐵門才得以解脫。從那以后還沒出月子的她吹風受了涼之后就一直和大大小小的感冒糾纏在了一起。
有一年寒冬她和那個男的來我們家拜年,歸途之中,寒風如刀割,車內卻成了我們交心的避風港,她開始向我傾訴各種不開心和不公的遭遇,說想離婚實在是過不下去了,這一切被開車的男人聽得清清楚楚他只是笑笑不語,我坐在副駕勸說道:“你別這么說,你看懷里的孩子那么小,家里他這么能掙錢,還對你那么好,離啥婚......”如今回首真想抽自己的嘴巴子,我不懂她的苦楚憑什么說這種話來挽留她讓她繼續遭受不幸的婚姻給她帶來的種種不堪呢。
年復一年,他們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買了小轎車、生下了二女兒、在城里買了房,在這里值得一提是她生下二女兒坐月子期間依然無人照料,我在暑假那年陪伴左右照顧她吃喝直到出了月子,我無怨無悔,我心甘情愿,特別提到這件事情無非覺得就是替她感到不甘。
“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車子有了,房子有了,從“毛坯”到“精裝”足以看得到兩人前些年是吃了很多苦的。
曾經那破舊的生銹的大鐵門、拉沙石賺錢的破銅爛鐵和被灰土掩蓋的房子都成了艱苦奮斗的回憶,他覺得很光榮,他覺得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他覺得他功不可沒,他覺得接下來的日子里他想干嘛就干嘛......不過他也是這樣做的。
之后的幾年中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男人的面,估計已經五六年沒有見面了,也罷,再也不想見。
每年每日她一個人獨守空房,她的世界逐漸失去了很多色彩,在家她只是教子不再是相夫,對男人而言,家,成了他偶爾停留的旅館,而她和孩子,則成了他生命中的過客。
我,作為這段婚姻的旁觀者,目睹了他們從相愛到相厭的全過程,心中五味雜陳。
不幸的婚姻,如同一場漫長而無聲的暴風雨,悄無聲息地侵蝕著女人的心靈與靈魂。在這段關系中,她或許曾滿懷期待與憧憬,以為能攜手共度風雨,卻未曾料到,最終的風雨竟是由這段婚姻本身帶來的。
她付出了青春、熱情和全部的愛,卻換來了無盡的冷漠、忽視與背叛。每一次試圖溝通的嘗試,都像石沉大海,激不起任何回應;每一次為家庭付出的努力,都仿佛被視而不見,甚至被當作理所當然。她的情感需求被忽視,自我價值被貶低,曾經的夢想與追求在日復一日的瑣碎與壓抑中逐漸消逝。
我很心疼她,也替她感到惋惜,她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而可嘆的是,她只是農村當中留守婦女中的一個代表和縮影而已,失去自我,將全部熱情奉獻給家庭最后得到的回報就是丈夫的背叛和冷漠,自己對家庭的付出得不到認可,我在想難道這樣的男人真的不以為恥嗎?
倘若這段故事的篇章終將落筆,我定將竭盡所能,引領她掙脫那束縛心靈的婚姻枷鎖,遠離那令人作嘔的伴侶陰影,助她重拾自我,以堅韌不拔之姿,成為自己命運劇本中璀璨奪目的女主角,綻放屬于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