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門映雪
1、
傍晚時分，一場大雨突如其來。直到夜里10點，雨還在嘩嘩地下著，一點兒沒有要停的跡象。正是初夏時節，沒有一絲涼風，再加上這一場大雨，整個城市被濕熱和悶躁包裹，似乎像蓋了一床大棉被，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文萱給兒子講完睡前故事，把他安撫睡了才關燈離開。她到客廳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已經10點半了，子健還沒有回來。唉！看來今晚他又要加班了。文萱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看看窗外的雨還在下著，雨滴順著玻璃窗子一股股流下，匯成一條小河。這么多年她已經習慣睡覺時子健必須在身邊了，此刻她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看著茶幾上擺放的一家三口的相框，兒子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她的身子依靠在他的旁邊，三個人笑得像朵向日葵。文萱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了一下，這曾經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啊！
文萱和子健的愛情曾經是他們朋友圈內的佳話。倆人是大學校友，子健高文萱一屆，在迎新生晚會上，子健對小師妹一見傾心、再見傾情，展開了激烈的愛情攻勢。后來大學畢業后，倆人修成正果，子健終于抱得美人歸。如今子健事業有成，已升至公司管理層，年輕有為，深得老板青睞與器重。文萱自兒子出生后，便在家相夫教子，安心做全職太太。也曾想過兒子上幼兒園后要重返職場，但子健說我有能力養活你跟孩子，何必出去受那些磨礪和風雨？我負責賺錢養家，你只需貌美如花就可以了！
更讓朋友們羨慕嫉妒恨的是子健跟文萱結婚十幾年了，倆人依然卿卿我我、一如初戀，尤其是子健對文萱的那種寵愛，用朋友的話說，跟你們倆一起吃飯我們只能吃狗糧，分分鐘被虐死……文萱對海鮮過敏，從此他們家餐桌上便再不見魚蝦，文萱過意不去，說你跟孩子吃嘛！我看著就行。子健搖頭說，那可不行，我們吃你看著多難受，一頓魚蝦不吃沒什么事兒，我媳婦難受可是大事！知道文萱夜里一個人無法入睡，無論應酬多晚多重要，只要忙完子健就趕緊起身回家，從不留戀外面的鶯鶯燕燕。去香港出差，忙完公干跑遍大街小巷，只為了給文萱買最鐘愛的護膚品和各種港式甜品。大家都羨慕文萱好福氣，說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出軌了，子健也定能潔身自好。文萱也覺得自己上輩子可能真的拯救了銀河系，才找到這么好的老公。她以為她和子健就這樣幸福地生活下去了。
可一切都止于半年前的那次邂逅。
2、
那時文萱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席間她被安排在新娘的老同學一桌。“嗨！你好！”有人跟她打招呼，扭臉一看是個30多歲的男子，相貌平平，衣著樸實，似乎沒有什么印象在哪里見過。男子說，“你不是張娟的高中同學嗎？我也是呀！你不記得我了嗎？”文萱吃了一驚，“同學？我怎么沒有一點兒印象了呢？”男子笑了，“你不記得我也正常，我那時學習差，坐教室最后面，你們這些好學生是不會多看我們一眼的。”文萱笑著說，“哪里有？高中學習緊張，班里同學又多，真記不得了。”“我可是記得你啊！上學時你扎個馬尾辮，喜歡戴一個蝴蝶發卡，上面有兩個小翅膀，你一走路小翅膀就忽閃忽閃的，真像一個蝴蝶仙子呢！”文萱的臉紅了一下，她沒想到二十年前竟然還有人關注自己，而且這個人就坐在面前。男子告訴她，他叫許強，高中畢業后沒有考上大學，就在他們老家的城市做銷售工作。
婚宴結束文萱回到家，還沉浸在興奮當中。席間她和許強聊了很多，說起了當年的同學、老師，還有上學時發生的一些好玩的事兒。聊著聊著，文萱發現她對許強并非一無所知，她想起了他上學時的模樣，小個子，平頭，愛笑，一笑就露出一個小虎牙。子健下班回來看見她高興的樣子，就說，“今天情緒高漲啊！”“當然了！今天遇見了一個二十多年沒見過的老同學，真是太開心了！”“哦？男的女的？我可是有點兒緊張啊！”“切！想什么呢！就是老同學聊聊天敘敘舊而已啦！”文萱笑著捶了一下子健的肩膀。
“我可警告你啊！有好多人就是因為老同學見面分外親熱，才導致感情走了歪路呢！你沒聽人說嗎？參加一次同學會，拆散一對是一對！”子健一本正經地說。文萱被子健都樂了，說這都是你們男人的歪理吧？凈是胡說八道，我才不相信呢！子健抱住文萱說，我媳婦這么漂亮，所以我好不放心啊！文萱上前要擰他的嘴巴，倆人順勢倒在了床上......
等到晚上洗漱完畢，子健去書房收發電子郵件，文萱躺在床上看書。“叮”，她聽見手機響了一聲，拿起一看是許強發來的微信,“老同學，今天見到你真高興，仿佛又回到了當年上學的情景。晚安！”文萱拿著手機，不由心里笑了一下。默默地坐了一會兒，才回復了一句，“晚安！”，然后關燈睡了。
3、
從此文萱的生活中就多了一個人存在。每天都能收到許強發來的微信，他們聊以前，聊現在，聊各自的生活，聊彼此的喜好……文萱告訴他她和子健的日常，許強衷心地說她怪不得如此年輕漂亮，原來是嫁了一個好老公啊。而他自己，卻說跟老婆沒什么感情，純粹湊合一起過日子，如今孩子也大了，就這樣慢慢熬吧……文萱就安慰他，像知心大姐姐一樣。慢慢慢慢地，文萱發現自己離不開許強了，至少是在微信上已經依賴上他了。已經習慣了他早上發來的“起床了 ！今天天氣真好!快起來曬太陽！”以及晚上最后的一條“晚安！不要熬夜，對皮膚不好！不用回復了……”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文萱收到許強發來的微信說“明天我要到你們那里出差，能一起吃個飯嗎？”文萱愣了一下，他們每天都在微信上熱絡的聊天，但從來沒有單獨見過面，要不要告訴子健呢?一天文萱都心不在焉，不知道如何開口對子健說，畢竟對方是個男同學，女人的直覺告訴她許強是喜歡自己的。直到晚上倆人睡下，文萱看了看子健，還是決定瞞下不說了，只是跟老同學一起吃個飯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二天，文萱和許強如約在一家餐廳吃飯。一見面，許強就說，“文萱你知道嗎？這么多年你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那么年輕漂亮！”文萱笑道，“哪里有！快成黃臉婆了！”“真的，我不騙你，比上學那會兒更淑女更優雅了！”女人是感性動物，恭維的話無論真假都讓她們開心雀躍。一頓飯下來，倆人相談甚歡。吃完飯離兒子放學時間還早，許強提議去看電影，文萱心里覺得不妥，但嘴上并沒有拒絕。電影院里漆黑的環境讓人勇氣大增，許強握住了文萱的手。文萱想縮回，但手被他緊緊的拉著，然后許強又一把把她抱在了懷里。
入夜，文萱再難入睡，身旁的子健早已進入夢鄉。她想想子健對自己的寵愛與呵護，心里滿是內疚，覺得自己背叛了他，至少是精神出已經軌了。她突然好害怕，害怕失去擁有的這一切。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跟許強斷絕來往！
4、
可第二天，收到許強發來的微信，文萱卻始終說不出“以后不要再聊天”之類的話。她隱隱地覺得自己也很喜歡許強，這個念頭讓她好害怕。而許強似乎更加勇敢了，經常用一些親昵的稱呼、講好玩的笑話逗文萱開心。那一段時間，文萱覺得自己像一個在平底鍋上的煎魚，腹背受敵，備受煎熬。一方面她覺得對不起子健，他那么愛自己，怎么忍心背叛他？而且無論能力和外表，許強都不如子健啊！可另一方面又深陷許強的溫柔情網中，感覺像重新戀愛了一次，充滿刺激欲罷不能。她不明白自己怎么會這樣，難道是因為她和子健的婚姻生活太順利、太平淡、她太無聊寂寞了嗎？她覺得自己是個壞女人，在天使和魔鬼之間變換身份，周旋于兩個男人之間。以前她看電視劇的時候，不理解那些出軌的男人或女人為何飛蛾撲火、孤注一擲，棄自己的愛人于不顧，如今自己親歷其境，方才明白什么叫奮不顧身、不顧一切。
一天晚上，子健手機沒電了，用文萱的手機接個郵件。一會兒他臉色陰沉地把手機遞給文萱，“有人發微信給你了。”文萱接過一看，腦袋“嗡”的響了一下，是許強發來的，只有一句話，“寶貝，認識你真好，從此人生再無遺憾。”文萱臉色蒼白，弱弱地說，“子健，你聽我解釋，他只是我的老同學，平時愛開玩笑……你要是不高興，我現在就刪掉他！”子健背對著她，“我對你不好嗎？為什么要這樣？誰都能隨便叫你寶貝嗎？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了！”他抓起一條毛毯，“我去書房睡了，”文萱愣愣地站著，傻傻的不知道該做什么。
從此以后，子健便開始夜夜晚歸，有時甚至一夜都不回來。文萱把許強拉黑了，盡管有些難過，收到過幾次許強要求加為好友的請求，她都置之不理，這樣做似乎是為自己進行救贖。真正讓她痛心的是子健，他雖然沒有離開她，但整個人似乎都變了。除了常常晚歸，即便回到家也是沉默不語，跟兒子玩的時候心不在焉，對她也遠不如過去溫存體貼。文萱想跟他好好談談，想告訴他自己跟許強并沒做什么，但精神上片刻的游離和偏移很難說明自己是無辜和清白的，她只好默默地獨自吞咽苦果。
雨漸漸停了，窗外的梧桐樹葉被路燈照的閃閃發光。手機“叮”響了一聲，把文萱從沉思中拉了回來。她打開手機，是子健發來的信息，“我晚上有事不回來了。”短短的帶標點十個字，在文萱看來那么冰冷無情，猶如一把匕首直插心窩，他再也不關心自己一個人是否能睡著了……和許強已經失去聯系幾個月，文萱想起一首歌中唱的那句，“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散了，有些事看著看著就淡了，有多少無人能懂的不快樂，就有多少無能為力的不舍……”許強終究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注定要和她有一次這樣的邂逅和分離。如今和子健的關系又是這種狀況，文萱覺得自己的生活糟透了，她呆呆地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白皙的臉上滾落下兩行清淚……
5、
一夜文萱都睡得極不踏實，醒來時只覺得頭疼欲裂、渾身無力。
她在夢里夢見自己走進一個胡同，里面深遠空洞、不見盡頭，除了她自己走路時發出的“嗒嗒嗒”的腳步聲，四周一片靜謐。她好害怕，不知道前方通向哪里。她想回家，可總是找不到東西南北。正著急呢，看見對面走過來一個人，身形像是子健，她高興地快走幾步迎過去說：子健，你來找我了！太好了老公，我正發愁找不到咱家呢！可那人并沒有理她，只是從她身旁匆匆而過！她急得大叫：子健！子健.....你去哪兒呢？等等我啊......
兒子的哭聲把她驚醒了，“媽媽，媽媽......我要尿尿！”文萱趕緊翻身一骨碌爬起來，頭重腳輕地差點兒從床上栽下來，她踉蹌著走到兒子房間，把他抱到衛生間，趁兒子尿尿的功夫，她閉著眼睛靠在門上想讓自己清醒一下。
屋門被打開了，一夜未歸的子健回來了。
他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凌亂的頭發，無神的眼睛。外套拿在手里，腋下夾著公文包，脖子里的領帶是歪的，皮鞋上蒙了一層的灰塵。
文萱聽見聲音，感覺從衛生間出來，看見子健這一副樣子，顧不得埋怨趕緊上前接過他的衣服和包，說：昨晚又喝多了？在哪兒睡的呀？子健看了她一眼，邊換鞋邊說，不是給你說有應酬嗎？喝多很正常，隨便找了個地方睡了一覺。
“以后還是回來睡吧！外面不干凈。”文萱輕輕地說，“我和寶寶都很擔心你。下雨天我一個人很害怕......”子健換好鞋子站起身，定定地看了文萱一眼，突然一下子抱住了她，他的手臂如此用力，讓文萱有點兒透不過氣來。“不要離開我！不要..”子健喃喃地說道。文萱的心里瞬間劃過一股暖流：子健還是愛我的。她環抱著他的腰，眼睛有點兒潮濕，把頭深深地埋在他滿是煙酒味兒的懷里。
“爸爸媽媽你們在干嘛呢？”兒子不知什么時候從衛生間出來了，看著摟抱在一起的兩個大人奇怪地問道。文萱趕緊松開子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寶寶是不是餓了？媽媽去給你和爸爸做飯啊！又對子健說，你快些去洗個澡吧!身上的味道難聞死了！等你洗完我就做好飯了。子健伸了個懶腰說，還是回家的感覺好啊！我得先去補個回籠覺。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