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一聽到巷口有撥浪鼓的聲音,就會忙不可待的奔出來,這于兒時的我實在是一種奇妙的音樂。
這是貨郎來了。奶奶會讓我?guī)退龘Q根套被子的針,墻角覓到一塊破膠鞋底,綽綽有余,貨郎會另外奉送我一袋爆米花,或是一塊糖,沒有糖,便是幾塊小小的糖精粒子,這也好,灌一瓶子水,隨便兩粒,就甜甜的充滿了誘惑。然而最具誘惑的,還是貨郎挑子里的紅雞蛋,卻不能輕易得到。
經(jīng)常來往我們巷口的貨郎是一麻子,著一黑棉瓜皮小帽,小眼睛, 藍衫黑褲,綁腿,推一獨輪車,鐵絲筐,針頭線腦皆盒之,密布其中,車前置一游戲盤,盤上寫滿各色物件,轉(zhuǎn)則射之,中則可得所償,這其實是貨郎誘人的游戲,但于孩童卻是極大的樂趣,其中最大的獎勵便是紅雞蛋,然實在是難得到,偶一人得之,便會有幾個眼饞的湊來,要分一杯羹。
我遠房的一個大伯也是貨郎。他是個老光棍,嗜酒如命,祖上留下的家業(yè)到他手里已所剩無幾,只土屋三間,生活過得越發(fā)艱難,娶不上媳婦,便去做貨郎,他沾沾為豪的業(yè)績是用七個紅雞蛋換了幾個孩子從家里偷出的車外胎皮。他懶得去種地,卻總有酒喝,奶奶見到他,總要數(shù)落幾句,他也不以為意。然而,他也終因喝酒喪了命,死時趴在他土屋的擋門上。奶奶說,要是有個屋里人,也不至于此啊。人生實難,死如之何?對他,也許是一種解脫吧。
現(xiàn)在,村里哪兒還有貨郎的蹤跡呢,該消失的攔也攔不住,徒添了些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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