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懸疑?|?夜幕下的地安門?第六章?一樁普通的失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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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郁悶著,玻璃大門突然被推開,一股冷風涌了進來,把柜臺后面顧小玥面前的文件吹得差點飄落地上。顧小玥手忙腳亂地捂住一大堆紙片、照片,李峰也下意識地朝文件堆按下雙手,他的左手剛好按在了顧小玥的右手上,觸到的地方竟然柔軟光滑。他的心臟突然加速跳動起來,臉頰也紅了。尷尬中,他發現顧小玥竟然全然不知,立刻又被失望左右。

就在李峰患得患失的當口,顧小玥已經收拾好桌上的文件,窗口正對面的玻璃門也已經關閉,一個年輕的小伙子站在前面,看上去焦急萬分。

“您好!我是民警顧小玥,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嗎?”顧小玥站起身來,行了個禮,她的面容端正,態度和藹。

“警察姐姐,求求你幫幫我!”離得近了,小伙子的臉才看清楚,他也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雖然皮膚黝黑粗糙,但臉上寫滿了稚嫩。他的口音很重,好像來自川西云貴一帶地區。小伙子穿著一件深棕色的長羽絨服,看樣式應該是鄉鎮企業生產的。大冬天的,他連個帽子都沒有戴,臉頰和耳朵凍得通紅,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著急,嘴唇哆嗦著,看起來快要哭了。

本來不打算介入的李峰,從小伙子的眼睛里清晰地捕捉到了絕望和悲哀,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稿件,也專心致志地開始觀察起這個年輕人來。

顧小玥干脆繞到了柜臺前面,她扶住小伙子一直抖動不停的雙手,把他帶到一側的沙發里坐下,小伙子的雙手冰冷異常,顧小玥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你別急,慢慢說。是不是丟了東西?”她的語氣里充滿了溫柔,聽上去非常舒服。緊跟著出來的李峰瞪大了眼睛,“我靠,你會像個女人一樣說話啊……”他心里閃過一句肺腑之言。

“警察姐姐,我丟了一樣東西,一樣特別特別重要的東西,那是我老師的遺物,我答應老師要交給他愛人的,可是現在沒有了,這可怎么辦呀?”小伙子終于沒忍住,眼淚一下子涌出眼眶,他“唰”地一下用袖子抹掉,干脆低下頭“嗚嗚”地哭出聲來。

圍坐在一起的三個人占據了派出所警民服務區的一角,隨著年輕人在抽泣中斷斷續續的話語和兩名民警的提問,半個小時后,事件的始末清晰地呈現了出來。

這名有些內向木訥的小伙子名叫韋棟,來自貴州省西南部的鎮寧布依族苗族自治縣,是一名布依族青年,高考考上了中央民族大學,學習師范教育專業。小伙子年方十八,是那種一眼就能被看穿的淳樸少年。進京數月,除了拼命適應京城的大學生活,他只有一個愿望,那就是把自己老師的遺物交還給他的家人。

一提到他的老師,韋棟就開始哆嗦,沒有別的原因,而是因為發自內心深處的尊敬和緬懷。老師名叫方悔,本是北京人,年輕時在貴州當過兵,大約20幾年前,他孤身一人落戶最偏僻的地區鎮寧,在那里成為了一名鄉村教師,一呆竟然是一輩子。他進貴的具體時間,韋棟說不出來,因為那時候他還沒有出生。至于原因,淳樸的鄉民們沒人知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方老師曾經有過家庭,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破碎了。在他教學的這些個年頭里,他始終孤身一人,從未動過成家的念頭。

在國家級貧困縣鎮寧,能夠讀書認字一度是癡心妄想,方老師不圖錢、不圖名,成了十里八鄉人人稱贊的大好人。但即便如此,失學現象依然嚴重,幾乎沒有孩子能完成小學教育。方老師也不生氣,來了孩子就教,來不了了他就拍拍孩子的頭,“以后有空再來……”像韋棟這樣能夠考上大學的,幾年才能出一個。除了父母的支持,韋棟最感激的莫過于方老師。

只可惜,在他高考中榜的好消息傳遍全縣時,方老師卻因為肝硬化而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在韋棟淚流滿面地跪地感恩時,方老師笑了。他把一個用手絹細心包裹著的東西交給韋棟,“孩子,好好上學!學成了記得回來,你的鄉親們需要你這樣的人才!老師祝福你,也想委托你一件事。我本來一直想回家看看,可因為內心的恐懼,這些年一直猶豫不決,如今卻再也回不去了。這是一塊玉玨,麻煩你交給我的妻子……”說到這里,方老師臉色突然變得異常蒼白,下一秒,一大口鮮血從嘴里噴出。肝硬化導致的門脈高壓,終于出現食道靜脈破裂。醫生和護士沖進病房,把嚇呆了的韋棟往外趕。韋棟在一片混亂中,只聽到方老師拼勁最后一絲力氣,說出了“地安門和X英……”

“什么英?”顧小玥已經給韋棟遞了一大摞紙巾,小伙子終于找到了可以吐露心聲的人,長久以來的焦急和無助得以釋放,眼睛已經哭得通紅。

“不知道,我沒有聽清楚。那肯定是師母的名字。我卻沒能聽清楚。其實,是不是“英”字,我也不敢肯定。方老師辭世以后,我也查找了他的遺物,里面什么信息都沒有留下了。”韋棟黯然地說著,手里的紙巾被他搓成了一小團。

在他們前方的茶幾上,放著兩張彩色照片,照片上清晰地呈現出來一塊玉玨配飾的兩面,那就是方老師托付給韋棟的遺物。李峰仔細地端詳著兩張照片,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的顧小玥一臉蒼白。

“來了北京,除了學校,我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地安門,我以為那是類似于我們寨子的一個小地方,沒想到地安門那么大!那么多條街道,到處都是人!然后我就想,方老師會不會指的是象天安門一樣的城門樓。我走了整整一個下午,都沒有找到地安門,后來才知道城門樓早就被拆掉了。再后來,我蹲在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街角里哭了一通,只好回了學校。”韋棟一提起第一次在地安門的迷失,聲音里充滿了痛苦。

“那之后,我就想或許可以試著找找師娘,我跑了好些胡同,也來過咱們派出所,可是沒有姓,名字也不確定,根本沒有辦法找到。我還聽一位老婆婆說,這里有好多平房都拆遷了,還有好多以前的居民搬走了。一聽到這些,我心里全涼了。”

“那怎么會把玉玨丟了?”顧小玥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她有些著急地問道。

“我幾乎每個周末都跑到這里來轉悠,后海河沿和好些胡同里的人都認識我了。我就把玉玨的照片拿給他們看,想著或許他們可以幫我尋找認識它的人。”

顧小玥和李峰對視了一眼,這就是問題所在,雖然從照片上看不出來玉玨是否是真的古董,但它色澤渾厚,深淺不一的綠色斑點穿透整塊白玉,渾然一體,瑩潤飽滿。這塊玉玨沒有花紋雕刻,僅憑自然的色彩竟隱隱有山水之感。如果這是一塊古代玉玨,那價值或許驚人。

“今天早上,我收到一條短信,說是有人認出了照片中的玉玨,讓我下午兩點帶上它去后海的星巴克。我本來有課的,但一想到這事著急就來了。可我一直等到三點多了,也沒有人過來找我,那個發短信的手機也關機了。我以為弄錯了,也沒有多余的錢買咖啡,不好意思一直呆下去,就離開了后海。剛過了銀錠橋,就被人撞了一下,我也沒注意。剛才要去坐汽車,才發現口袋里的手絹包不見了……”一口氣把當天的遭遇說完,韋棟拍打著自己的腦袋,懊悔不已。

“別這樣,你才來到北京,這里龍蛇混雜,小偷騙子很多,一定是有人盯上了你的玉玨,你上當了。”顧小玥抓住韋棟的雙手,“我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幫你找到方老師的遺物。”她的眼睛里閃著光,表情嚴肅而認真。韋棟激動起來,差點兒跪下身去。

在后來的時間里,他們詳細地做了筆錄,留取了韋棟的個人資料,通過公安系統查詢了發信息給韋棟的電話號碼,不出意料,那已經是個空號。

“這樣吧,你帶我去現場看看。”顧小玥把筆錄收好,用手機拍下了照片。沒人注意到,天已經早黑了,派出所里的工作人員也大多下班了。

利索地裹上大衣,顧小玥順手把休息室里不知道是誰留下的一條黑色圍巾遞給了韋棟,“把腦袋裹上,天氣太冷了,你會生病的。”韋棟還想推脫,被李峰勸住。兩人一同來到門口,剛打開大門,顧小玥就一腳拌在門檻上,差點兒摔出去,把一旁的韋棟嚇了一跳。

不知道怎的,李峰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他覺得顧小玥不對勁,而且應該是從剛才什么時候開始的。他三步并做兩步跟了上去。“我和你們一起去,天這么黑了,多一個人多點兒發現。”顧小玥瞅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一個小時后,他們在地安門外大街上分了手,現場轉了幾圈,也去了星巴克,什么痕跡都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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