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徐有財下筆為難,宋天瑞駁斥傳言
第20章:首開口師徒和解,笑應對大王小紀
拆線后的第三天下午,大保媽還沒走,機修車間車工組長王洪濱、車間團支部書記紀連德、團支部委員呂麗蕓、大保的師傅侯寶珠、饅頭臉小黃等幾個人來了。
一進門大老王就拿出工人階級的氣魄喊道:“孫大保!大保!咋樣?啊,吳師傅!我們來得有點晚,頭幾天咱不夠級,不讓來醫院看。哎我說顧遠利!人家大保都拆線了你小子怎么還在這躲清凈?”
顧遠利笑道:“怎么?你眼氣?現在咱可是廠政工處的直屬干部,嘿嘿,輪不到你管。”
“嗨,你牛什么呀?”
這時王護士進來沖著這幾個人訓斥到:“你們是怎么回事?啊!拿這當菜市場了?這兒是醫院,是病房!有你們這樣大呼小叫的嗎?”
大老王分辯道:“沒多大聲啊?”
“還沒多大聲?一上樓梯就聽見了。”
顧遠利馬上站起來:“王姐,王姐,您別生氣,他們都是和孫大保一個車間的,都是開大機器的,耳朵震得有點聾,平時說話聲就這么大。他們剛來,我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講醫院的規矩吶。”
王護士瞪了大老王一眼:“這兒是高干病房區,住的可都是首長,注意點啊。”說罷轉身出去了。
大老王沖著她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接著又無聲地“呸”了一下,回過身來一把薅住顧遠利的衣領輕聲喝道:“你小子在這給我裝什么大瓣蒜?我還用得著你給說規矩?你說誰的耳朵聾了?”
顧遠利用手指著自己的耳朵小聲說:“我,我,是我。”
大保媽說:“謝謝你們啊,都快坐下呀,大保快好利索了,就是大夫怕刀口意外還不讓他大聲說話。”
侯寶珠搶先坐到“大保”跟前說:“大保,傷口還疼嗎?”“孫大保”微笑,搖搖頭。
“現在能吃點東西了?”王曉晗點點頭。
“大保,你真行!做出了這么大的事,把大伙都給震驚壞了。其實我早就來過了,可她們不讓進,說得到廠部開介紹信。”
說到這侯寶珠笑了:“我還真找廠部了,我跟老宋說我是孫大保的師傅這關系可以吧?老宋說,你們車間主任都不可以,你說師傅可不可以?咳!難怪你不愿認我作師傅,敢情在廠領導那也沒認可咱這師傅。”說罷“咯咯咯”自嘲地笑了起來。
王曉晗在李楷顧遠利和大保媽閑聊中知道孫大保剛進廠時車間給他指派個年輕的女師傅叫侯寶珠,倆人后來關系弄得還不怎么好,大保聲言不認。聽到這會兒他知道坐在面前的就是侯寶珠,見她說話恢諧,表情好笑,瞧自己的眼神還真像師傅似的透著關切。看得出這是個性情直率,心地善良的姑娘。王曉晗看著她飽滿的前額,想到顧遠利李楷背地叫她侯大奔樓禁不住笑了。他能體會到孫大保和她鬧別扭,不認她師傅她是怎樣的心情。
現在自己既然是孫大保了就應該當面給她認個錯。想到此,他伸手握住了侯寶珠搭在床邊上的手說道:“侯師傅,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錯,我怎么會不認師傅呢?其實我早就認了,只是不好意思說。師傅,謝謝你來看我!”
王曉晗說話的聲音很小,但很清晰。侯寶珠聽見了,病房里的人都聽見了。大保媽說:“這是大保手術后第一次和廠里人說話,到底是師傅哇。”
顧遠利假裝生氣道:“好你個孫大保哇!我們哥倆照顧你快二十天了,你都沒出聲說句謝謝。今天小侯來了你又是道歉又是感謝,你這個英雄還是老毛病不改呀!啊?重什么輕友?重色輕友,對,就是重色輕友!”
侯寶珠真是意外:大保出事故,弄壞了機床,埋怨自己沒設置好走刀限位開關就走了,和自己鬧翻。這事一直在她心里存了個疙瘩,來醫院前她還有些顧慮,生怕大保不理她。沒有想到大保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跟自己握手認錯,當著他的母親,當著車間團書記等人叫自己師傅。此刻她的感覺真比丈夫第一次吻她還激動,比得到婆婆夸獎還高興!她說道:“大保,其實我就比你早進廠兩年,技術也不行,等到你傷好了我跟主任說讓你還回來,咱們一起……”
“唉呀!你說啥傻話吶?”沒等她說完顧遠利就攔住話頭說:“這回大保好了不但不能再干清沙了,恐怕機修車間都留不住了。我估計得調到大樓里當干部,十有八九去保衛處,當個分廠保衛科長啥的。你們不信?不信咱打個賭!誰敢?”
一番話說得大家都不作聲了,是啊,大保傷好上班還能干清沙嗎?顯然是不能了。那么干什么呢?廠部會如何安排這個市里授予的時代英雄?你別說顧遠利講的還有點道理。
侯寶珠臉紅了,心想怪不得大保跟自己認錯,敢情人家心里早就有譜了。自己實在的也真夠可以,自作多情,給個棒捶就當針認。人家現在是大英雄將來是干部,怎么還會給你個小小的二級工當徒弟?你有啥本事呀!
“寶珠!過來!”大保媽擺手招呼她過去,她訕訕地離開大保,繞過床坐在吳秀芬身邊。“吳師傅,你還那樣,一點也沒見老。”
“寶珠,聽說你結婚了?”
“啊,是。”
“你看越發的白胖了,有喜了吧?”倆人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在一旁說起了悄悄話。
車間團支部書記紀連德平日對孫大保連招呼都懶得打,自從孫大保的事跡得到官方承認后,他一改往日對大保的輕視態度。和報上的口徑高調一致,在車間、班組、團支部的大小會上每次都表示要向孫大保學習,學習孫大保的刺刀見紅精神,關鍵時刻沖得上去。
他今天到醫院本來想好好地表現表現,唱唱向英雄學習的主角。沒想到剛一進病房人高馬大嗓門粗的大老王就惹了事。你瞧護士那眼神分明是看人下菜碟,假如來的是省市領導你看她還敢不敢這樣說?還不得奉承說首長的身體真棒,你看說話這聲音多洪亮!沒想到接下來又讓侯寶珠占了先機,你看她說得多好,早就來過了,誰看見了?人家孫大保都不認你這個師傅,你還真好意思擺出師傅的架式坐在人家對面。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孫大保能和寶珠握手言和,大保平常的幾句話讓好幾個人感動,師徒和解似乎成了這次探視的高潮。自己要是上前和大保說上幾句慰問敬慕的話,十有八九大保只笑不答,無論怎樣自己都落了下風。
這次來醫院是他張羅的,本想讓大老王小侯等幾個人當陪襯,沒想到自己反當了侯寶珠的陪襯!不管怎樣總得說兩句吧?他剛要插嘴顧遠利又插到他的前面,并說出了孫大保今后極有可能直接提干。想到今后孫大保穿著干部制服,以保衛科長的身份各處查看的得意神態,紀連德心里就泛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為什么顧遠利能說得這么肯定?一定是來看望孫大保的領導有什么話讓他聽到了。看來真得相信命運,孫大保這回算是走了狗屎運。虧了他沒有多大文化,一手爛字,不然的話,就憑他這次救人的英雄事跡加上省勞模的家庭出身,長得又帥氣,沒準能直接調到市里……
這邊廂大老王早已槍先坐到了孫大保對面椅子的位置,握住大保的手異常熱情地說:“你小子可真會瞞,有這么好的功夫我們愣是不知道,這回你想裝熊也不行了吧?我那大小子和我說好幾遍了,他說對你的英雄事跡佩服得不得了。還問我和你的關系咋樣,能不能等你傷好了請你上我家去一趟?”
王曉晗只是微笑沒有回話,因為對于粗聲大氣的這位他不知道該怎么稱呼。見大保笑而不答,大老王聲音有點急:“我和他拍了胸脯,說:咱跟你大保哥的關系那是沒的說……”
紀連德實在等不及了,走上前來兩只手在大老王面前舉成一個丁字:“停,停!我說大老王,沒有你這么套關系的啊,你說,你父親比人家孫處長也就是大五歲吧?啊?就整出你大保哥來了?起來!要嘮家常磕等保兄弟出院再找機會嘮,我這正經事還沒說呢。”
“行,讓給你紀書記,大保兄弟,我方才說走嘴了,我想說的是你大保叔。”
“行啦,你別解釋了,人家早聽明白了。”
“好,保兄弟!安心養傷,啊,請紀書記給你說正經事。”
王鴻濱這才不情愿地站起來。紀連德先彎腰和王曉晗握握手,一本正經地說:“孫大保同志,你的英雄事跡感動了我們每一個人。我代表車間的全體團員和青年向你表示慰問!并衷心地祝愿你早日康復,重返戰斗崗位。”
王曉晗很想說:謝謝,謝謝紀書記!又擔心紀書記不是什么正經稱呼,像鹽花一樣是外號,所以只是平靜地看著對方。
紀連德說罷從背包里取出一個紅紙包,紙包里包著的是一本毛澤東選集四卷合訂本、一本毛主席詩詞、一本毛主席語錄,都是64開好棉白紙的精裝本。還有一管英雄牌18k金自來水鋼筆。一張類似明信片的厚道林紙上寫著:向孫大保同志學習!向孫大保同志致敬!下面是機修車間所有團員的簽名,第一個便是紀連德。王曉晗終于可以確定眼前這位高個面色微黑的年輕人是機修車間的團支部書記。他放下那張紙抬起頭看著紀連德小聲說道:“謝謝你,紀書記,謝謝大家。謝謝大家對我的關心。”
見孫大保說話了,紀連德這才高興地從外衣口袋里取出一個小紙包說:“聽說你受傷后失血多,身體弱,我們幾個支委給你湊了幾張肉票,喏!”說著將紙包遞到王曉晗面前。
王曉晗為難地說:“這個我不能收,現在我可以正常吃飯,身體恢復得也差不多了,這個真是不能收,我謝謝你們。”
“你別客氣,這是我們的心意。”
呂麗蕓也湊上前說:“是啊,孫大保,大家都希望你早日恢復健康,收下吧!”
這時大保媽起身過來接過王曉晗的話頭推辭道:“小紀,小呂,你倆聽我說,不是我們不領情,實在不能收,你看一個人一個月才半斤肉。你們不舍得吃,給了大保,你們說,他能咽得下嗎?書記,小呂,我謝謝你們啦,別再難為他了,肉票真的不能收。”
看孫大保和吳秀芬堅決的表情,呂麗蕓看了看紀連德:“要不?”
紀連德點點頭:“吳師傅,大保,你們堅決不收的話,這有點為難我們,我們回去怎么和大家交代?”
“就說心意我們領了,謝謝大家。”
大老王站起來說:“行了,你正經事辦完了,咱們也該走了吧?”
“好吧,那我們就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王曉晗翻身下床,紀連德馬上過來按住:“哎,你別動!”
大保媽說:“讓他送送你們吧,順便走兩步活動活動,總躺著也不好。”
王曉晗陪著他們走到樓梯口站住了,和紀連德等人握手告別。
回到病房王曉晗問顧遠利:“剛才你跟小黃嘀咕什么?”
顧遠利說:“我問他老黑怎沒來?小黃說這還用問?他倆不是不和嗎?誰都瞧不起誰,紀連德張羅的老黑怎么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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