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張奶奶家的豆腐腦和粉

長期抽煙的人,嗓子里總會有著一種長期難愈的堵塞,那是一種自我的懲戒,偶爾是想治療好的,卻在長久以往的生活中承襲成了一種習慣。每每伴隨起床而來的是喉頭難受所衍生出來的咳嗽和咽痰。但是對于這種伴生的吸煙習慣的產物,煙民在對其感到痛苦的同時,又能在生活中將其忘卻。
湖南的夏天是炎熱的,那種帶著身體滿是汗滴的處境,沒到過地界的人倒是難以體會的。早晨是很多在外念書的學子在寒暑假期間最為享受的瞬間了,因為那是能吃早餐的瞬間。湖南人的早餐和湖南人的性子一樣霸道,濃湯大油的米粉或者干扣面,這都是對人的初醒的身體而言很難吃得消的。

湖南米粉(手工米粉)

湖南人尤其是湘潭人好吃檳榔,檳榔的鹵水也是刺激口舌的利器,對于湖南人而言,所有的重口味似乎都有了,清淡的東西壓根就不能有,就連甜的東西,如糖油粑粑也是那么的油膩而粗重。
每一個小區門口多會有那么一兩家專營早餐生意的店,這在別的北方城市可能是少見的,北京多是飯店開著,早上順便賣點包子油條,路邊攤有煎餅果子。湖南則不是,地地道道專門做早點的店面,那是必須的,凌晨四點起床熬制濃濃的一鍋大骨湯,另外還要把配菜如蒜泥、酸豆角、腌制的空心菜桿子以及剁辣椒等等裝到桌上的一個個小碗,這就是準備工作。還記得一年暑假每天上午都去健身房,早早的起來去吃早飯,簡直是我離開南京回到家鄉最大的樂趣了。
出小區沿著大路右拐有一條長長的巷子,早晨巷子里擺著零星的幾個菜販子搭的棚子,往里走去到巷子另一頭的巷口有一家沒有門牌的早餐店,這也是我們這片小區里公認最好吃的早餐了,早餐店是一對母子經營者,說是母子其實那兒子也有40多了,老母親我都能叫她奶奶了,所以每每去吃早點,我總是很享受的來上一句“張奶奶,來碗手工粉,加個蛋”。張奶奶是我見過的湖南女子里比較奇特的,湖南作為內地而言人的思想和行為都還是比較傳統的,更不要說張奶奶當年了,但是張奶奶卻是我見過的湖南女人里唯一一個抽煙的,也不挑,就是那種5塊的軟白沙。他兒子是個很瘦的矮個子,人看著很精明,做事也還不算馬虎,倒是娶了個婆娘,只是一直不見那媳婦來給這店幫忙做些事,想來是有工作的吧。
我一般最早到這兒來吃早餐也得到個七八來點鐘,張奶奶也習慣,暑假也就長期在這個點給我備著煎蛋,卻是有一天我與朋友約著早起去爬山,便是5點多便起了,見朋友車還沒到便鬼使神差的往著張奶奶那去了,夏末的白晝已不那么長了,天亮的時間雖說也不晚,只是今天卻也奇怪,天似乎只是稍微耷拉著點光亮,張奶奶店子外牽出來的電燈泡亮著,昏黃的燈光照在路上,店子里聽見砰砰乓乓的動作聲,興許是在作著準備工作呢,我正想著粉便在那心里將口水流了不知道多少次,便徑直走了過去。進到店里,瘦子正在灶臺前忙活著什么,張奶奶正端著個碗,里面一片白色,我沒大看清,還是照往常一樣,瞅著張奶奶要了碗粉加蛋,張奶奶放下手上的碗,便道我正吃豆腐腦呢,讓我坐著等會,便招呼他兒子煮粉,自己便去另外的小灶臺上煎蛋去了。我沒來由的想著,湖南人這么重的口味,早餐吃豆腐腦,那不是口里淡出個鳥味來了?沒過幾分鐘張奶奶便端著加蛋的粉過來了,看我疑惑的盯著那碗豆腐腦,便跟我說自己“檳榔配煙,法力無邊”的生活把嗓子給糟踐了,過這種重口味生活是火氣也不小,吃點豆腐腦算是平滑點,也解解火。我倒是疑惑,這附近也沒見賣豆腐腦的小販,張奶奶家貌似也沒有這做豆腐腦的本事,張奶奶說都是她家兒媳婦給她準備的。我在南京時很愛吃豆腐腦,因為那時學校旁邊有家專營豆制品的店,一對夫妻做著各式各樣的豆類食品,豆漿粥、豆腐腦、豆干等等。我卻瞅瞅張奶奶那豆腐腦,倒是顯得有些泛黃。我也沒見著管,吃了粉跟著朋友便爬山去了。



日子倒也如往常的過著,我也只是每天都去吃著早餐。過完暑假我便回學校了,直到后來中秋時聽著家里打電話說家門口這個張奶奶的早餐店關門了,聽說是猶豫張奶奶去世了,我當時聽著也很奇怪,張奶奶算起來也就60多吧,怎么就這么去了。后來再放假回家的時候,瘦子把米粉店又開了,這回里面男的沒換,女的卻由張奶奶變成了一個有點矮胖的女人,粉的味道倒是沒變,所以我也不在乎,說來這女子也就是那張奶奶的兒媳婦了吧,想起來也真是好笑,這開店像是會傳染,那女子也是檳榔和煙都不離口,但人卻精神的很,倒是那兒子自從他娘去世后顯得沒以前精神了。寒假是要過年的假期,過年期間這米粉店子也會關門去休息了,等得過了初三才開,我是連續幾天沒吃著粉,心里那個難受,等到初三早約摸著這米粉店該開門了,便早早的起床往那去,走著店里,卻還是如那回,只是這次人卻調了個頭,瘦子那媳婦在灶臺邊忙來忙去,瘦子自顧自地拿著哥白瓷碗在喝著什么,待我走近瞧才發現又是那一碗豆腐腦。張家媳婦倒是勤快,不久便端來了我要的粉加蛋,做完事了便立我旁邊的小爐子那烤火,看我吃著出了一頭汗,她便跟我說:“我是北方人,早上可吃不慣你們這濃湯大油的,我還就好著吃一碗豆腐腦,卻也是巧了這瘦子便勸著說她嫁過來這么久都沒吃過這家傳手藝的粉,讓她一定要試一碗,我瞧著也是好玩,不知道這北方人吃著東西能不能習慣,只是也就心里想著沒往下面看,便吃完忙自己的去了。
等到我從外面回來,聽著家說附近死人了,讓我最近別出去。一打聽才知道是這張家媳婦好似中風的去了,聽說死相跟那張奶奶一樣,小區里的大媽大嬸這功夫是最到位的了,那傳的是神乎其神。我不由得想起了那碗豆腐腦,又想起了今早瘦子勸他媳婦吃粉的情形,心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卻又很不清楚,直到后來也沒聽說這死的人是出了什么問題的,張家那瘦子也沒再開粉店了,好像自己開了哥小店賣些南北雜貨,我至今也不知道,這豆腐腦和粉之間的關系,倒是在這家粉店看到了人生的短暫。
直到有一次暑假回家,在另外一個區好朋友喝茶,倒是路過個小店,進去買了包煙,一看心里便想這不是張家瘦子,拿著煙打了聲招呼也沒多說便走了,只是出門的時候看見煙柜最底下那層里放著哥白瓷碗,里邊好像還擱著豆腐腦,這時我又眼睛瞥了一眼張家瘦子,他似乎也看到了這一幕,嘴角斜著朝我一笑,說了聲“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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