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姐兒小產時,需服藥調養。王夫人便覺失了膀臂,于是將管家之大任,暫交與李紈和探春協理,又特請寶釵,托他各處小心。
于是,榮府的大小事宜,探春和李紈正式接管,寶釵協助。
一、以身作則,不辭辛勞。
自接任管家之事,探春同李紈每日清晨皆到園門口南邊的三間小花廳上去會齊辦事。二人每日卯正至此,午正方散,接待一應執事媳婦等來往回話者。
遇特殊事,他們特殊對待。那日可巧,王夫人賀吊迎送,應酬不瑕,前邊無人照管,探春、李紈二人一日皆在廳上起坐。寶釵便一日在上房監察,至王夫人回方散。
每于夜間針線暇時,臨睡之先,坐了小轎帶領園中上夜人等各處巡察一次。
他們三人管家,更比鳳姐兒當權時謹慎些。
里外下人都暗中抱怨說:“剛剛的倒了一個‘巡海夜叉’,又添了三個‘鎮山太歲’,越發連夜里偷著吃酒頑的工夫都沒了。”
二、心思細膩,公正公平。
自他倆管家,眾人暗喜,喜李紈比鳳姐兒好搪塞,喜探春不過是個未出閣的年輕小姐,且素日也最平和恬淡。
吳新登的媳婦藐視李紈老實,探春是青年的姑娘,所以,向探春和李紈回話,只說:“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昨日死了。昨日回過太太,太太說知道了,叫回姑娘奶奶來。”便垂手旁侍,再不言語。
其實內心則暗觀二人能力,若辦得妥當,則安個畏懼之心;若有不當,不但不畏服,還要說出許多笑話來取笑。
待她倆同待鳳姐兒,截然不同。
李紈細想,見前兒襲人的母親死了,聽見說賞銀四十兩,便也賞他四十兩罷了。
探春叫住接對牌打算離開的吳新登家的媳婦:“我且問你,那幾年老太太屋里的幾位老姨奶奶,也有家里的也有外頭的這兩個分別,家里的若死了人是賞多少,外頭的死了人是賞多少,你且說兩個我們聽聽。”
吳新登家的當然說忘了,心里只盼新當家的是糊涂蟲,好糊弄,也好混日子,竟說要查舊賬去。
探春當然知道這些人的心思。管家的能力,全看這一件件細小事的處理,也知道別人使絆兒,一朝不妥,便自敗。
探春笑道:“你辦事辦老了的,還記不得,倒來難我們。你素日回你二奶奶也現查去?若有這道題,鳳姐姐還不算利害,也就是算寬厚了!還不快找了來我瞧。再遲一日,不說你們粗心,反說我們沒主意了。”
吳新登家的想挑刺兒不成,倒討個沒趣兒。
探春看了舊賬,幾筆開支對比,便說:“給他二十兩銀子。”
在這事上,虧得探春細心,才沒有讓人抓住小辮子,才沒有讓人抓住工作的失誤。不然,很多唾沫便噴向她,管家能力自然是不服眾的。
三、受盡委屈,不循私情。
按理說,吳新登家的回的事,也算得上是探春的舅舅,趙姨娘是母親,趙姨娘的兄弟不就是她的舅舅。
探春按制度,用二十兩銀子處理了這件事。
趙姨娘對這樣的處理很不服氣:一,姨娘的兄弟竟不如下人襲人母親的待遇,相差二十兩銀子。二,而處理這事的,又是自己的女兒探春,為何不給趙姨娘一份情面。
面對趙姨娘的哭鬧,探春也是有理說理!
“這是祖宗手里舊規矩,人人都依著,偏我改了不成?”
“依我說,太太不在家,姨娘安靜些養神罷,何苦只要操心。太太滿心疼我,因姨娘每每生事,幾次寒心。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業,那時自有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兒家,一句多話也沒有我亂說的。太太滿心里都知道。如今因看重我,才叫我照管家務,還沒有做一件好事,姨娘倒先來作踐我。倘或太太知道了,怕我為難不叫我管,那才正經沒臉呢,姨娘真也沒臉了!”
探春遇到了這樣的母親,也只有淚往肚里吞,委屈沒處說。
一邊跟姨娘解說,一面流淚。
趙姨娘依舊沒完沒了,說:“太太疼你,你該越發拉扯拉扯我們。你只顧討太太的疼,就把我們忘了。…明兒等出了閣,我還想你額外照看趙家呢。如今沒有羽毛,就忘了根本,只揀高枝兒飛去了!”
探春有這樣不讓人省心的娘,也是錐心的疼,不但不體諒庶出女兒此時受太太委以重任的不容易,反倒添亂惹是非。
連鳳姐兒都抱不平!
“好,好,好個三姑娘!我說他不錯。只可惜他命薄,沒托生在太太肚子里。”
管家不易,探春處理了幾件事,用自己的能力證實了自己,大家心服口服:“探春粗細處不讓鳳姐,只不過是言語安靜,性情順和而已!”
鳳姐稱贊:“他雖是姑娘家,心里卻事事明白,不過是言語謹慎;他又比我知書識字,更利害一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