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我的婚禮。
一切準備妥當,我正裝出門。
“今晚單身派對,不用等我。”
然而,我驅車向郊外。向公墓。
沒錯,根本沒什么單身派對。我撒了謊。
這不是我第一次說謊,但可能是最后一次。
我只是,想去見一個人。
我愛的人。
[2]
他們都說,我是“模范好男人”。
我對未婚妻,永遠是千依百順,溫柔體貼。和芳子戀愛以來,從未紅過臉,發過火。無論什么要求,只要芳子提出,我總是竭力滿足。她稍微一瞪眼,我就乖乖道歉,千哄萬哄,將她視為無上公主,掌中至寶。
大事小情,我都全力承擔。工資全數上繳,沒有不良嗜好,包攬一切家務,煮飯,洗碗,拖地,洗衣,從不讓芳子動一根手指。只要是芳子的事,哪怕再小,也比天大。我是一顆行星,圍繞著我的芳子,轉動不息。
朋友們說我“氣管炎”,我承認。我寵芳子,寵出了名。女性同胞們,都以我為“別人家的男友”典范,用以敲打自己的男友。男性同胞們,說我是鬼迷心竅,被下了降頭,真給大男人們丟臉。
他們都說,看吧,這就是真愛。
對此,我笑而不語。
因為,只有我知道,這是為什么。
[3]
至始至終,我愛的人,只有一個。
我愛的人,只有琴心。
我撒了謊。
[4]
無法忘記,最后一次見琴心。
病床上,她面色煞白,拉著我的手,氣若游絲。
“俊,忘記我,好好生活。”
“不,不要離開我。”
“傻瓜,忘記我。要幸福,答應我。”
“琴心,我愛你。我只愛你。”
“你會遇到更好的。”
“我只要你。”
一周后,琴心還是走了。
入土之時,我喪失理智,歇斯底里。我拉住旁人,不許他們鏟土。然后,又跳到墓穴里,抱住琴心的棺槨,不肯放手。哭到氣絕。
“你們埋吧,葬我倆在一起。”
最后,醫務組強行給我一針安定。
[5]
后來的三年,我萎靡不振。
我行尸走肉,魂不守舍,若不是家人守著,時刻都想一死,去追隨琴心的芳魂。人不人,鬼不鬼,我心如死灰,只是一副行走的軀殼。無時無刻,我不在思念琴心,會莫名的笑,又莫名的流淚。
琴心走后的三年,我蒼老了三十歲。
原本,開朗外向的我,變的沉默。上班也沒有精神,空余時間都關在房間,誰也不見,胡子拉碴,只是一次次埋頭大睡。現實的世界,只剩下黑白。我只想在夢中,去見我的琴心。可惜,我總是夢不見她。
琴心走了。偌大的世界,只剩下我,孤零零。
家人擔心我,給我介紹女孩,我總是拒絕。實在推辭不過,就故意衣衫不整,渾身邋遢地赴約,講些吊兒郎當的話,極盡猥瑣的表現。那些女孩,見過我一面,就統統被我嚇走。詭計得逞,讓我終于有一些舒心。
沒錯,我誰也不愛,只愛琴心。
我的心,我的命,我的思念,只屬于琴心。
[6]
后來,我遇見芳子。
芳子是酒吧的駐唱。我常去喝酒。
那一天,芳子在唱一首《一生所愛》。我邊喝酒,邊落下淚。
一個大男人,聽著歌流淚,讓芳子有些吃驚。但是,她很快平復,然后一首接一首,開始唱纏綿而絕望的歌。都是曾經滄海的求而不得。
她唱一首,我哭一首。在音樂中,她偷走我的心事。
最后,我掩面不能自已。她走下來,遞給我一杯咖啡。
“人生不能太圓滿,求而不得,未必是遺憾。”她說。
我沉默不語。一杯一杯喝酒。
忽然,她拿過我的酒杯,將咖啡加進去。
一瞬間,猶如五雷轟頂。我全身血液涌向頭——
美酒加咖啡。迷幻而清醒,這是琴心最愛的喝法。
我按住芳子的手,失聲痛哭。
她沒有拒絕,看住我,開始哼唱一首民謠。
“向前走,就這么走,就算你會錯過什么。”
恍惚之中,我看見琴心的臉。她微笑著,對我說:
“俊,要幸福。答應我。”
[7]
要幸福,我答應你。
后來,我開始追求芳子,對她說:“我愛你。”
再后來,我向芳子求婚,對她說:“嫁給我。”
他們都說,我是“模范好男人”。
我對未婚妻,永遠是千依百順,溫柔體貼。和芳子戀愛以來,從未紅過臉,發過火。無論什么要求,只要芳子提出,我總是竭力滿足。她稍微一瞪眼,我就乖乖道歉,千哄萬哄,將她視為無上公主,掌中至寶。
他們都說,看吧,這就是真愛。
對此,我笑而不語。
因為,只有我知道,這是為什么。
我撒了謊。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像琴心一樣。我的心,我的命,我的思念,只屬于她。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由始至終,我愛的人只有一個。
只有琴心。
雖然,芳子只做了一件小事,與琴心相似。但是,已經足夠。從此以后,我會用百般溫柔,千般體貼,去寵愛芳子,只因她做了一杯美酒咖啡。
我只是竭盡全力,在彌補琴心的遺憾。
琴心,我唯一的愛。在這蒼茫的人世間,再也沒有人,會如你一般好。但是,只要有一絲你的影子,就足以讓我奮不顧身,飛蛾撲火。至始至終,我只以一種瘋狂的方式愛你。
我對芳子的寵愛,全是對你苦澀的思念。
至始至終,我都沒有忘記你。傷口依然在流血。
但是,我已學會偽裝,學會說謊。
假裝像一個正常人,幸福的活下去。
[8]
明天,是我的婚禮。
一切準備妥當,我正裝出門。
然而,我驅車向郊外。向公墓。
“琴心,我的愛,我來看你。”坐在墓前,我以手撫碑。
你曾叮囑我,要幸福,要好好生活。你看,我做到了。
“明天是我的婚禮。我會結婚,生子,變老,度過這一生。”
我終于學會偽裝,在生活中潛伏下來,沒心沒肺,殘喘到老。
“我很聽你的話。我很乖。”
你走以后,天知道每一分,每一秒,多么煎熬。
琴心,我的愛,我曾答應你,要好好生活。
假裝一切都已過去,風淡云輕,波瀾不興。
我會幸福,請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