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日 發酵的情緒

看著食堂公告板上貼的當日提示：今天是第5天。
終于第五天了，暗暗嘆了一口氣。
多日腦中積累起來的想法念頭都積聚到爆，腦仁隱隱作痛。出了禪房，不是在吃飯，就是抓緊時間睡覺。每天早晨的回籠覺和午覺基本都是秒睡，蓋上被子，不到半分鐘，就感覺有一片烏云慢慢飄到右眼前，強烈的困意襲來，呼呼睡去，只是晚上睡覺還沒達到這個地步。早上的禪堂共修依然如小雞啄米一般。

今日課程依舊是感受身體的感受。昨天是讓我們一小塊一小塊地感受身體的感受，今天則開始讓大家流暢地從頭到腳感受。如果感受不到，就在那一個地方停留一分鐘，然后再繼續感受。

這些天，對于腦中升起的思緒，我沒有刻意地去阻止，它來就來，它走就走。也許是因為之前的思緒過多，很多如江底泥沙的陳年舊事被攪起，渾濁了內心，悲傷，哭泣，沮喪，喜悅各種情緒紛紛上臺又下臺。不能說所有的問題都給出了答案，但漸漸也理解了這些情緒和事情都是無常，如同身體的感受一樣，會升起，滅去，升起，滅去。
然而，理論始終是理論。內觀中心是個很神奇的地方，人的所有感官都由向外轉為向內。內心如同一個發酵多年的老壇，在這里打開時，沖擊力大到自己都嚇一跳。中午吃飯時，一個念頭冒出，一種發酵多日的情緒爆發，沒了胃口，甚至有些想吐，但因不能浪費，只能強迫自己吃完剩下的飯。周圍的一切就像被關掉了彩色開關，成了黑白。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我不知自己在這里是為什么，眼淚收了又收。為什么我來這里，能怎么樣呢？人生無常，何必呢？反正以后我也會消失的，那有什么差別呢？（？！）也是無所謂的吧？到這里時，忽然跳出，清醒很多，這是抑郁嗎？我不知道。那一瞬間忽然有點理解得了抑郁癥的人如果得不到別人的理解該是多么痛苦。就像在讀這些文字的你，現在看到的只是一些對情緒和內心描述文字，因為不是“你的”感受，所以你可能并沒有太多感覺。

這時候，對自己說：這是情緒，這是身體上所有的感受都是萬千感受中的一種，沒必要執著于此。帶著TA出去走走吧。之后我帶著TA在小院子里散步，看看天，看看地。漸漸調節過后，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在內觀中心，沒有人可以聽你傾訴，沒有人可以過來拍拍你的肩膀，一切都要靠自己。當這個所謂的坎過去后，忍不住給自己點個贊。

（回頭看，這是對外模轉向為對內的過程，逐漸形成自我依靠的狀態。）

不記得是哪天的開示中提到了“因果”，當我們沒有種下善因時，怎么可以求善果呢？許多煩惱與痛苦也大抵來自于此吧。

第6日 瘋狂動物城的樹懶們

今天開始要求每天早中晚都要有1個小時的堅決靜坐。在這三個時段，必須在原地靜坐，不能睜眼，不能動腿。其他時間，如果受不了還允許變換姿勢，偶爾也會有人去廁所或者休息喝個水。
完成第一次堅決靜坐后，膝蓋、胯部還有臀部已經不是我的了。也明白為什么之前看到很多人都像《瘋狂動物城》里的樹懶一樣行動了，還加了個生無可戀臉。中心里的一切都是慢...動...作。今天開始，我也變成了苦瓜臉樹懶。

之前知道學員中有舊生（參加過一次課程的）和新生，但區分不出來。今天開始就非常容易了。每天上午和下午的自修時間，在助理老師離開后，學員撤退最快的區域就是舊生區。于是，每天午飯前和晚上的茶點之前的禪堂都只剩下一半的人左右。

這一天的功課還是掃描身體，從頭掃到腳，再從腳到頭。

第7日 口香糖+面膜

盼望第7天已經很久了。
今天的功課除了從頭到腳，從腳到頭，還加上了對稱式的感受：比如同時感受前胸和后背，左右肩膀，左右腿。對稱感受時，兩邊的進度總不是那么一致，自己似乎變成了長短腿和長短手，有時候還會出現某些部位沒有感覺。這時候只能一遍一遍地掃描，一遍一遍地感受。

今天生日，早晨醒來冒出一個念頭：今天會不會充滿神力，堅決靜坐什么的都小菜一碟？年輕啊年輕，想多了。一整天，進禪房時，一切如舊，吃飯時，一切如舊，睡覺時，一切如舊。唯一的不同是終于沒有在共修時瞌睡了，早上和中午的堅決靜坐都很精神。

生日總要給自己儀式的吧~翻出遺漏在書包里的一片口香糖和最后一片面膜。躺在床上，盯著那片口香糖好久，才剝開包裝紙。然后拿著面膜，將說明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才拆封。口香糖+面膜。人家食禪用葡萄干，我用的是口香糖。人家有跑步冥想，我有面膜冥想。

第8-9日 如果你關心養老

最后精進練習的兩天。
掃描身體，錄音里說當內心足夠平靜時，會感覺全身都是輕微的振動。輕微的振動？之前的開示中提到一切都是波動，波動，人是波動，墻是波動，現在又來個振動？內觀里，還有很多東西是要靠領悟的吧，也不必強求。

最后幾天都是磨人而平靜的的。
磨人，每天看著齋堂里的公告：今天是第x天，如同手機的鬧鐘一樣，不知醒來面對的是神清氣爽，還是大戰一場。期盼又糾結著。
平靜，每天早晨坐在禪堂里時，再也不會打瞌睡，一坐下去就很平靜而舒服。腦中不再那么多的糾結和思緒。睡眠也好了很多。

參加內觀的人群中會有一些老人。她們大約七八十歲，有的靜坐時可以如雕塑般紋絲不動，有的也會時不時地走出去休息或者昏睡。看著她們，就想到了村里的老人。來這里的老人也許是為了修行，也許是為了信仰。而村里的很多老人因為疾病，只能長期坐輪椅或者停留在在床上。農村的老人大多文化程度不高，不會讀書寫字，也看不懂普通話的電視節目。被困在輪椅或者床上之前，老人們的世界就是街坊鄰居和田里的菜地。生病之后，家人沒有時間24小時陪在身邊，所以老人們的世界被瞬間縮小為那個安靜的房間，每天和其他人的互動基本限定于一日三餐以及偶爾過來串門還走得動的老人。一些老人常常在屋里哭，周圍鄰居不堪其擾。大家都說，這是心理有問題，有吃有喝，為什么還哭呢。如果這些人在內觀中心坐上幾天，感受感受身體的疼痛，感受感受沒人交流沒有任何交流工具還不能讀書寫字的生活，大約都會收回前面的話。所以也推薦關心養老問題的人來內觀中心。

（今年，鄰居當中有好幾位老人已經去世。）

第10-11日 下山

禁語解除，發手機

10-11日主要是慈悲唱誦，指導大家如何將內觀應用于現實生活當中，為大家從內觀中心回到現實生活做一個過渡。

第10日上午，禁語解除，發了手機。能說話后，不僅學員，法工們似乎也松了一口氣，笑容都變多了。手機到手后一個小時左右，最初的興奮感就消失了。禁語解除并沒有之前想象的那么有魔力，解除之前的很多想法那一瞬間也消失了：比如立刻發個朋友圈昭告天下我“出獄”了，跟朋友家人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我有多么想他們等等。和這些沖動一同消失的，還有內觀前幾日里自己覺得過不去的煩惱。

11日早晨靜坐結束后，內觀就算正式結束。大家分工打掃衛生后，就紛紛下山了。

和大家聊天交流時，才了解到很多人是因為學佛或者接觸過身心靈才來到這里，各行各業的人都有。從國外剛留學歸來的小姑娘到退休到處學攝影的阿姨，從潛心學佛的姐姐到遭遇事業瓶頸的大叔，大部分都是朋友或家人推薦來到了這里。聽到了各種故事，各種生活方式，也算是很有趣的收獲。

10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終于也沒有像《簡單冥想術》作者在開篇寫的那樣翻墻逃出寺廟。回想起來這一切像一次修煉，一場夢，一場冒險，一次奇幻之旅。至于后續的影響，大約只有在后面的生活中慢慢體味吧。拋開修行，拋開信仰，讓我給內觀一個推薦指數的話：4顆星。至少這是少有的讓你體驗出家人生活的機會，還是免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