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時候,我有一個同桌是安昌人。他是個胖子,家里很有錢,五官長得其實挺帥,就是吃太多,所以胖得沒譜。他的體重一直是個謎,我們都認為他一定超過200斤。有個姑娘喜歡她,我們經常嘲笑她說,一不小心就被壓死了,不劃算。
姑娘叫傅曉,人長得小巧,兩眼透著機靈。我同桌叫趙百鑫,我們都叫他阿鑫,但傅曉叫他老百。開始的時候,傅曉跑到我旁邊,問我老百去哪了,我都要想半天老百是誰。
有一天上完數學課,她又跑過來問我老百去哪了,我告訴她去廁所了。
她就坐在阿鑫的位子上,擺弄著他的書本和筆,隨口問道:“老百這人是不是有毛病,每節課下課都要去廁所。”
“人胖嘛,尿就多。”我笑道。
“人胖不是肉多嘛,跟尿有什么關系。”
“肉多就擠著膀胱啦,盛不住,只好多去廁所了。”
我瞎掰著,傅曉噘噘嘴不理我了。
阿鑫回來后看到傅曉坐在他位子上,轉身就想走,但被傅曉叫住。
“老百,過來過來,有事找你呢。”
阿鑫是個老實人,平時話也不多,對傅曉這種機靈鬼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老老實實地走了過來,問:“什么事?”
“你家是不是在安昌啊?”傅曉問,還是沒有讓座的意思。
“是啊。”
“聽說安昌古鎮挺好的,我打算周末去玩玩。”
“哦,其實也沒什么好玩的。”
“羅北昆你也去吧,可以順便去老百家轉轉。”傅曉突然轉向我說。
“喂,你別自作主張好吧,阿鑫也沒說他周末有空。”
阿鑫一臉為難,但還是說他周末有空的。
“我就不去了吧,我都不認識路。”我想逃脫這突如其來的邀請。然而阿鑫和傅曉雙雙看著我,眼神里的意思仿佛就是你敢不來就咬死你啊。
“我認識啊,到時候先到學校,我帶你一塊兒去就好啦。”傅曉一副吃定我的表情。
“好吧好吧,敗給你了。”我無奈只好答應。
周六那天,太陽總是嬌羞地躲在云背后,遲遲沒有出來的意思。而我也是遲遲不想出門。雖然我跟阿鑫是同桌,但我跟他的關系也沒有好到周末要去他家玩。而且,還是被莫名其妙的傅曉約了一起去。
由于不想生掰個理由作推脫,只好跟著傅曉一起來了安昌。我們走到了安昌老街,那時候安昌古鎮已經算是一個著名的古鎮景點了,但開發完全不像現在這樣充分,老街上基本沒什么人,開著的店也沒有幾家,冷冷清清的,完全不像一個景點。
老街上偶爾有幾個中年人或老年人經過,基本看不到什么年輕人,像我們這種高中生更加是絕無僅有。
“你看,老百就約了我們在那座橋上見面。”傅曉拉了拉我的衣服,指著遠處的石橋。
“他為什么在老街這邊碰頭啊,他家不是別墅么,應該不在這附近啊。”我邊走邊問傅曉。
“他說周六在奶奶家,奶奶一個人住,就在這邊附近。”
“周末陪老人家啊,這娃真孝順。”
我們走到那座石橋頭坐下,看著行人在橋上過往,大概都是本地人吧。老街上靜靜地,如深潭一般。時近年末,沒有張燈結彩,如隱匿的音符,聽不到聲音,卻仍有旋律。
阿鑫還沒有來,約定的時間還差兩分鐘。按說主人家應該早點到的,我爸說,請人吃飯一定要提前到場,應該一個道理吧。
傅曉往我身邊擠了擠,說:“阿昆,你們是不是都認為我喜歡老百啊。”
“難道不是嗎?”我驚訝地看著傅曉,只見她一臉壞笑。
“其實我喜歡的是你。”
哇靠,不是吧你。我心里罵娘,嘴里卻說不出話來。
“干嗎?又不要你負什么責任,臉跟豬肝似的。”傅曉好像說著昨天晚飯吃了什么一樣輕松。
“別開這種玩笑,我可是做好準備來給你跟阿鑫當電燈炮的。”
“誰開玩笑了。”傅曉不理我,起身去逗被鎖在橋頭的那只貓了。
見過很多被鎖上鏈子的狗,但鎖著鏈子的貓卻沒有見過。貓是街邊雜貨店的老板養的,傅曉自來熟,跟老板聊著天,把我一個人晾在橋頭了。我還震驚在她突如其來的表白中,她為什么要說喜歡我呢,她不會真的喜歡我吧?
阿鑫如約而至,說帶我倆去他奶奶家,他伸手指了指說,就在河南岸的一個院子里。
我們過了石橋,走了沒幾步,就到一個臺門,進了臺門,三面都是房子,一面沿河。其中一間房子就是他奶奶家,他奶奶拄著拐杖在門口曬太陽,看到我們進來,就笑呵呵地招呼我們。
阿鑫跟他奶奶介紹說,這是他同學,趁周末來古鎮玩玩。
“哦,是鑫鑫的同學啊,好好好,快點坐,來,吃點水果。”奶奶熱情的招呼我們。
傅曉跳出來說:“奶奶你好,我是鑫鑫的女朋友。”
我跟阿鑫都傻了眼,這小女娃行事也太出人意料了。只見奶奶也愣了一下,然后繼續樂道:“女朋友啊,鑫鑫真的長大了呢,好好好,歡迎經常來玩啊。”
“奶奶,別聽她瞎說,我們只是普通朋友。”阿鑫那胖臉都漲紅了。
“咦,現在承認我們是朋友了么,上次說我們只是同學呢,看來關系發展得還挺快的嘛,這么下去沒幾天就成女朋友了。”傅曉嘴里塞著桔子嘟囔著說。奶奶笑呵呵地去一邊給花澆水了。
傅曉轉身去跟阿鑫的奶奶嘮嗑了,說什么別看阿鑫長得胖,在學校可受女生歡迎了云云。其實也不完全是胡扯,阿鑫在學校好像確實還挺有女人緣的,很多女孩子都喜歡找他聊天。阿鑫是個老好人,從來也不會像我們這樣去吐槽女生的小毛病怪癖好。
我跟阿鑫則相視無言,對面對坐著,阿鑫埋頭吃著各種堅果,我看著那邊落完葉子的樹枝發呆。
傅曉突然又跑到我邊上坐下,問:“昆昆,你說一個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品質?”
我被她那一聲昆昆嗆到自己口水,想了想,指指阿鑫說:“有錢啊。”
“嚴肅點,問你正經事呢。”傅曉突然一臉嚴肅。
“真的假的,你什么時候正經過了?”我歪著頭看著傅曉,“你說什么最重要?”
“我覺得吧,真誠最重要。”
“是么,就你最不真誠了,一會喜歡阿鑫,一會兒又說喜歡……”
傅曉打斷我的話說:“我什么時候說喜歡老百了,你問問老百,我說過么?”
阿鑫抬頭看看我倆,然后搖搖頭,繼續咬他的小核桃。
傅曉滿意地看著我說:“現在你信了么?明明是你們這些男生一廂情愿。說,你們在宿舍里,晚上都說我什么壞話呢?”
“也沒什么,怎么敢說你傅女王的壞話呢,大家可都怕被你削啊。”
“還說沒有?我有那么兇么,動不動就削你們。”傅曉湊近我,盯著我看,“還說什么了,從實招來,不然削你。”
“我可沒說,我上鋪的卷毛說你長得清純,沒想到這么浪,說要用他的降魔杵收服你。”我迫于傅曉的淫威,馬上把卷毛出賣了,阿鑫笑得噴出一嘴瓜子殼。、
“老百你笑什么,不知道笑與毀謗同罪么。”阿鑫聞言立馬縮起脖子,繼續嗑他的瓜子。
其實我知道,以傅曉的脾氣,其實才不在意我們怎么說她,只是愛和我抬扛而已。
“還有啊,阿鑫就睡我對鋪,你知道卷毛和狗頭說你跟阿鑫有一腿的時候,他從來不辯解,所以我們都以為他默認了啊。”
“我睡得早,沒聽見啊。”阿鑫抬頭說,一臉無辜。
“好吧,反正經過當面對質,我已經搞清楚了,你何青呢,并不喜歡阿鑫,只是普通朋友。阿鑫呢,對此也心知肚明,還在宿舍里裝糊涂,是吧阿鑫?”
“啊?我不知道啊,沒裝糊涂啊,傅曉既沒說過喜歡我,也沒說過不喜歡我。”阿鑫說。
“所以我們今天到安昌是來論證誰喜歡誰的問題咯?”傅曉說。
“我是來參觀阿鑫家的豪宅的。”我說。
“我來參觀老百的。”傅曉說。
“你不喜歡他還來參觀他。”我說。
“我樂意,我浪……”傅曉說。
時間在無意義的貧嘴中很快過去了,我們最后也沒有去阿鑫家,回頭又走了一趟古鎮的石板路。走過那座橋的時候,傅曉還不忘去逗一下那只被鎖在鏈子上的貓。
“阿喵,你要乖哦,老板說了過幾天就把你放開,到時候你一定不要亂跑哦,不然又要被鎖起來了。”傅曉認真地對著那只貓說話。
“它聽得懂么?”我對傅曉說。
“懂不懂是它的事,說不說是我的事。它不懂我也沒辦法啊,萬一它懂呢。”
阿鑫送我們到鎮口的公交站就回去了,我跟傅曉坐公交車回學校。
車上我又嘴賤說了句“我還是不信你說的。”
“不信什么?”
“不信你不喜歡阿鑫,不信你喜歡我。”
“阿鑫已經有意中人了,我干嘛要喜歡他。”
“誰?”我好奇得把臉轉向傅曉。
“你呀!”何青一臉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