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走出公寓的大門，我立刻將大衣拉鏈完全拉起，卷起圍巾在脖子筑成防線，手插進口袋，下巴縮進圍巾里，一系列嫻熟的動作后我才敢走入這寒冷的冬夜。

這是我呆過的第一個北方城市，顯然這里比我的南方老家要冷得多，但我本應該是最不怕冷的，小時候即使是在零下溫度的深冬，我和爸媽一起睡覺，半夜我總是把被子蹬掉把他們凍醒，爸媽過來一摸我，笑著罵了聲，“小子和火爐一樣?！钡谶@里，才剛剛立冬，我依賴著暖氣和厚厚的絨被才能睡去，小火爐似乎慢慢熄滅，我蜷縮在被窩里，冰冷如鐵。

畢業后我來到了這個離家幾千公里的城市，進了這家步入夕陽的公司，夜班。于是每天晚上到達公司，每天早上回到公寓，與城市完全錯開的作息，加上深夜的工作都是面對著不會說話的機器，我經常恍惚間有種隔絕于世的感覺。我也慢慢地減少了和身邊人的聯系，因為對于他們來說我簡直是在地球的另一面，打個電話需要跨越12小時的時區。

長時間的沉默寡言也給了我很多和自己對話的機會，幾次與內心的交鋒讓我更加明確了自己是個廢物的事實。畢業后會有很多人對我找的工作十分不解，當然他們的提問也非常禮貌，“你畢業的學校這么好，怎么會選了這個公司，是你看中了它的什么潛質嗎？是不是他們承諾了你當副總！”“為啥離家這么遠啊，是不是想去大城市掙夠錢，回來建設家鄉！”“額，你以后要一直上夜班嗎，你是不是對太陽光過敏？”其實這些問題很好回答，就是在我找了幾個月工作后只有這里給我發了offer，還是亂碼的，就好像于千萬份工作里遇見了我所注定的那份工作，“冥冥之中，已是天意。”

慢慢我發現夜班并沒什么不好，城市不同于鄉村，城市就像一盞長明燈，白天有炙熱的陽光，晚上遍布璀璨的霓虹，這里永遠不會熄滅，也就意味著城市永遠需要有人運作它，我就是那個深夜的運作者。很多次去上班的路上，在月華最盛的時候，我偷偷繞進沒有路燈的小胡同里，戴上耳機播放一曲鋼琴，月光灑滿胡同里的白墻黑瓦，這一番景象像極了記憶中鄉下老家的夜晚，當然那時候我還不需要上班，我的工作還是聽著奶奶講每一顆星星代表的人。

剛走出公寓沒幾步，想起來老娘一個小時前的叮囑，她這個習慣早睡的人每次要和我打電話的時候都得熬上個幾小時，畢竟有可能晚上十一點我才醒，也沒說什么特別的，叮囑我北方干燥，多吃點水果。親媽就是親媽，知道我這樣的懶人連水果都不愿意洗，別說買了，還說我再不買就給我寄過來，但她應該沒想到我的作息，是收不到快遞的，算了，還是別讓水果爛在快遞驛站吧。

這個時間還開張的水果店并不好找，但很巧的是，在我公寓的對面，只有兩家店會開到深夜，一家是成人用品店，額，這個店應該是夜越深生意越好吧，另一家是一個門面很小的水果店，店里的三面墻擺滿水果，門口放一個電子秤和一只小馬扎，看店的是一個女孩，沒人買水果的時候，女孩就坐在小馬扎上，在她的身旁，立著一只貍花貓。

我每次上班的時候都會隔著馬路掃一眼水果店，但這是我第一次穿過斑馬線，走進這家水果店。女孩看見我進店，從小馬扎上站了起來，熟練地彈了下指間的香煙，煙灰粉碎一地，她從墻壁上扯下一個塑料袋遞給我，我注意到那只貓，一動不動，貓爪旁堆滿了的煙蒂，有一兩個還帶著火星。我和我媽買水果很像，都是在各種水果前來回挑選，不同的是她在選水果的品質，而我選的是水果的種類，說實話我對什么水果都不太熱衷，挑了一圈后拿了一串香蕉放進袋里。

她接過來放在電子秤上，低下頭看稱的時候，我發現眼前的這個女孩，隔著厚厚的羽絨服仍然消瘦得出奇，臉上的輪廓份外鮮明，白皙的皮膚反射著柔和的光，就像雪后的平原，潔白而無一點褶起，以至于我無法想象她臉上堆笑的樣子，突然，在她的那一側，貓注視著我，我不禁打了個哆嗦，這只貓遍身漂亮的灰色毛發，和它的主人一樣瘦，眼神里透露著冷峻和生人勿近的訊息，它安靜地坐在那里，坐的很直，或許整晚都是如此。

走出水果店后我直奔公司，一路上我還在想著剛剛那個冷面女孩，在我過去這么多年的學生生涯中，也不乏一些和她一樣的問題少女，她們也是早早地學會吸煙，早早地開始戀愛，早早地學會如何畫一幅精致的皮囊，不約而同的，也過早地結束了學生生涯，進入了這個混亂的社會。從小是乖乖學生的我在爸爸媽媽老師的教導下，自然是對這些女孩敬而遠之，但顯然時下的自己，曾經老師們口口稱贊的好學生也成了全是問題的青年，我心想還不如早點當一個問題少年，早點走出學校，或許那些走出校門的問題少年少女們，已經尋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完成了救贖。而我初來乍到，漂泊在冰冷陌生的城市，還在尋找著得救之道。

從這天過后，我發現買水果好像并沒有我想象的麻煩，于是每天晚上上班前我都會來到水果店，轉上一圈，最后都是拿上一串香蕉，女孩每晚也是照舊坐在那里，吸著煙，有時也會撫摸她的貓，但每次那只貓都不太熱情的樣子，只是紋絲不動地蹲在那里。我慢慢覺得自己和女孩很像，都是在夜晚才會出現，我面對這冰冷的電腦，她撫摸著安靜的花貓，我愛聽著鋼琴曲走昏暗的小巷，她喜歡注視頭頂的月亮，用小小的藍牙音箱播放著清亮的吉他，我們就像是這個被這個城市遺忘的兩個人，恰好在這方寸相遇，彼此的靈魂像是久違的老友，觸碰的一瞬便緊緊的相擁。當然這都是我走出水果店后的臆想，顯然女孩從始至終都沒有關注過我，甚至除了告訴我香蕉一共多少錢之外，都沒有和我說過其他話...

我想到了女孩的貓，不難理解她需要在晚上照看水果店的時候有個伴，所以帶來了她的貓，但這只貓瘦弱不堪的樣子讓我不免懷疑女孩是不是虐待貓，不給它吃的，于是我網上買了一小包貓糧，這天晚上我抓了一把貓糧放進口袋里，照舊來到了水果店。還是煙頭，還是香蕉，她稱香蕉的時候，我偷偷撒過去一小把貓糧，但令我費解的是它甚至都不看一眼，我萬萬沒想到這只貓，竟然高冷到這個地步，飯都不吃了。

“你不用喂它，這段時間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怎么吃東西，”女孩把袋子系好遞給我。

“啊..這樣啊，我說你這貓怎么瘦成這樣，我還以為，”我急忙收住了話。

“以為什么，以為我虐貓是吧，”女孩白了我一眼，接著看向了貓。

“啊不是，沒有，我沒這么想..你說是不是天太冷了啊，給貓凍出厭食癥來了，你晚上把它拿回家試試，別和你一起挨凍。”

女孩蹲下身子，把貓摟進懷里，溫柔地撫摸著，我突然意識到好像說錯話了，一小會后貓從女孩懷里跳了下來，吃起了貓糧，我心里暗暗想不知是貓暖了身子開始有了食欲，還是感受到了它小主人的心思。我接著把口袋里剩余的貓糧全部翻出來喂給了它。

“你的貓可真夠高冷的呀，這么多次也沒見它瞧過我一眼，今天喂它吃的也不對我表示下感謝，嘿嘿，我能摸一下貓嗎?！?/p>

“可以啊，醫院也不遠，摸完還來得及趕過去打一針疫苗?！?/p>

“你的貓這么兇的嗎？”

“它脾氣不好，對我媽都兇，何況是陌生人，你養的是什么貓?！?/p>

“我不養貓啊，我可不喜歡貓，貓這個生物啊，太傲嬌了，要一直寵著，養起來太累了?！?/p>

“那你買貓糧干什么?！?/p>

“哦...這個啊，這不是家里老是招老鼠，我買點貓糧讓老鼠聞見，肯定以為我養了貓，不就嚇得不敢來。”

我似乎編了個不太好笑的笑話，女孩又轉向了她的貓，地上的貓糧很快被吃光了，貓又開始筆直地坐在那里。

我也呆呆地站在原地，冷空氣向屋內襲來，我不禁全身抖了一下，雙手縮進口袋里，手指在口袋里貓糧的殘渣上來回摩擦。我往門外走了幾步，站在門口的臺階上，門口的這條馬路，每個路燈之間隔得很遠，加上路燈長時間沒人修，暗淡不說，還一閃一閃的，我經常吐槽還不如裝根蠟燭上去，也比這亮啊。孟德云月明星稀，烏鵲南飛，那么燈熄方見月明，那輪大月亮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抬頭45度的地方，落在我公寓的樓頂，我察覺到月亮并不完美，大約缺了10%，我自信笑了笑。

“不看手機，你猜今天是農歷的哪一天。”

“現在誰還記農歷的日子?！?/p>

“那我猜，今天是農歷十三，十五月亮十六圓，如果算十六是滿月的話，那每天月亮大概轉動1/30，現在月亮差不多缺了個1/10，所以大概比十六差了三天，所以是十三?！?/p>

我自顧自的一通理論解釋，伴隨著女孩打開手機查看日期后得到了證實，不過我這一番理工男的精確計算，完全折服了自己，但卻沒有換來女孩一絲的驚訝，看來只有一種解釋了，這是個文科女。

我轉而望向自己的公寓樓，那一片的樓房早已老舊不堪，墻皮大塊脫落，就像精致的少女褪去了妝容，粗糙的皮膚裸露在外面，顯然我的經濟能力只允許租到這里，但即使是這樣的一個老破小，租金也高達3000，加上每月的生活費，占據了我過半的工資，想到這里我低著頭吐了口氣。

突然一只香煙遞在面前，女孩走到了身旁，她嘴里又新點燃了一支煙，

“來一根。”

“啊，不了不了，沒時間了，我馬上要上班?！?/p>

“你從剛才到現在，在我店里站的時間都夠抽好幾只了?！?/p>

我接過了煙，但馬上反應過來我完全不會抽煙啊，怎么辦，抽，我還能再和女孩聊一會，不抽，現在就去上班。

女孩熟練地給我點火，我嘴里叼著煙，差點連火都對不準，剛吸第一口，那場景就和奶奶小時候第一次帶我去廟里上香，被香火熏得鼻涕眼淚一起流一樣。

“你不會吸啊，那還接，別浪費?！?/p>

女孩從我手上把煙拿了去，接著吸了起來。

“你住對面嗎?”女孩看向我。

“對，在那里租了一個單間，”面對女孩突如其來的發問，我甚至沒敢看著她。

“我也住對面。”

“真的啊，這么巧，我住B棟，612房間，你住哪棟!”剛說完我心里真想給自己一巴掌，這就像什么，就想是打王者榮耀，人家才剛漏個視野，你大招都交了。

“我也住B棟，門牌號就不說了。”

我心臟突然砰砰了兩聲，難道緣分要來了。

“你一個人住嗎，哦不對，應該和你爸媽一起吧，這個水果店肯定要進貨上貨，你一個人搞不過來，”我又開始了自顧自的分析。

“我媽和我一起，她在另一個小區還有個水果店，我們一人看一個店。”

“看你的年齡，應該沒到20吧，你不用上大學嗎?你爸咋不幫著你看店呢。”一串口無遮攔的提問，我真真切切地在女孩面前輕輕打了自己一巴掌，為自己的情商感到好笑。

“高考沒考上，專科我也不想浪費錢去上，現在也挺舒服啊，每天我睡到傍晚才過來看店，然后坐著玩玩手機，晚上也沒什么人買水果，也不累，上了大學出來不還是打工，累得半死還掙不了錢?！?/p>

“我懷疑你在罵我...算了，我覺得你罵得挺對?！?/p>

“我可沒有罵你?！?/p>

“加個微信不，啊，我的意思是下次要是我沒時間過來買水果，我微信上給你轉錢，你給我送到我家門口，B棟612室，哦，我剛剛說過一次了?！?/p>

“想派送的話你可以在美團上下單啊?！?/p>

我...

“那你掃我吧，你很喜歡吃香蕉嗎，每次你都光買一串香蕉?！?/p>

“如果其他水果也可以吃前不用洗，直接剝皮就吃，吃完不用洗手的話，我覺得我肯定喜歡，哎，我這懶人就喜歡吃懶人水果。我去上班了，同學，下次見。”

顯然是初出校園殘留的學生氣，讓我不自覺地叫出了這樣的稱呼，女孩愣了一下，接著說了拜拜。我走出門去，向左拐進黑夜里，走了十幾米后，我轉頭望向水果店，女孩站在我剛剛的位置，和她的貓一起仰著頭，順著她們的目光，我看見月亮的一小塊已經落在了公寓的背后，月光打亮天臺，天臺上不知是堆積的碎玻璃還是什么，在閃閃發亮，宛如初中那次從學校回家，凌晨三點起床去門口撒尿，半夢半醒間頭頂那近得觸手可及的星星。我遠遠地望著女孩和那只貓，我驚訝她們這般的相似，在冰冷寂靜的冬夜，如此的冷艷漂亮。

就這樣我和女孩成了朋友，我也不再每天都光臨水果店，因為買太多香蕉，放在那里腐爛實在太浪費了，而是三五天吃完了才來買一次，有時公司里忙的時候給女孩發個微信，她稱好香蕉，我微信轉賬，回家的時候便能看到香蕉掛在門把手上，不多不少，每次都是五根。我也慢慢地和她學會了抽煙，每次我到店里的時候，兩個人都會站在門口一起安靜地抽完一支煙，在陌生的城市里漂泊，顯然香煙是一種對抗孤獨的良藥，但同時也是一劑毒藥，不然這只貓也不會在抽了這么多二手煙的情況下，日漸消瘦了起來。

也難怪這只貓在那次走丟后，被其他流浪貓打得滿身傷痕回來。貓走丟是在那個晚上，有一個客戶騎著三輪車過來，前前后后挑了足足有兩箱水果，少見的大訂單讓她忙活了好一會，就是在這段時間里，貓不見了。女孩喊著貓的名字，在馬路上來回尋找，整整三天，貓都沒有再回來，我和女孩在網上擴散著尋貓的消息，我心想如果有人撿到也肯定是這附近的居民，我提議在這里的所有樓道貼懸賞尋貓告示，正當我們打印好告示準備去張貼的時候，它一瘸一拐地從旁邊的綠化帶里鉆了出來，她一把上前抱住了貓，那是我第一次見這個冷面女孩的眼里泛著淚花。

我們誰都沒有猜測貓為什么出走,就像女孩不會猜測我為何選擇只身來到這里，我也不猜測為何她正值風華而過早地離開校園。每個人都有一段過往，好的往事會讓你回想時滿臉笑意，而不愿提及的那些事情造就了一副副冷峻無言的臉龐。

但偏偏有些秘密就像一個上了發條的炸彈玩偶，終究會爆開的。那天是凌晨三點，我在公司看管的機器發生了嚴重的故障，處理得焦頭爛額，感覺怒火中燒，狠狠地拍了機器一掌，癱坐在椅子上，我知道如果修復不好機器，公司的業務要暫停大半，老板必然要拿我開刀，屆時人為刀狙，我為魚肉，像我這樣沒有核心技術的人員，老板甚至天亮前就能招到一大把，此時就像是世界末日來臨前夕，我卻被釘在椅子上無法動彈。

我掏出手機，深夜的朋友圈也進入了夢鄉，突然一條朋友圈彈在了我眼前，我的心被針扎似地刺痛了一下，久久的盯著那條朋友圈，最后點開了和女孩的聊天對話框。女孩的朋友圈講述了那個我從未涉足的秘密，父母離異，和媽媽生活。在如今的社會，單親或許算不得什么悲天憫人的事，隨著人年齡的增大，小樹苗早被做成了木偶，不再需要太多愛的灌溉。

“或許選擇分開是你父母當時做出的最好的選擇，”聊天框反復刪除后我發出了這條消息，我能想象兩個不再相愛的人繼續生活所遭受的痛苦，離開方能解脫。發完消息我又鉆進了機器，如果這塊控制板還無法運作的話，我要把它整個卸掉!我自言自語著。

“如果婚姻無法維系而最終走向重點，那我接受?？墒聦嵤撬麄冊谖抑袑W時候，兩個人和仇人一樣，一個杳無音訊，一個整天給我壓力，那時候我走到哪都被人問父母怎么了!我做什么都是錯!”

手機叮咚一聲，女孩的消息讓我在原地不知所措，我沒有回復，而是放下手機，還在瘋狂地調試著機器的控制板，再調十分鐘，調不好就整個卸掉!我再次告訴自己。

“我因此抑郁了一整年，隨后那年那個沒消息的回來了，我天真的以為這個家會好起來的，我拼命的學習，我每天都是班上來得最早的，走得最晚的，我想著如果我拼命學習的話，這個家一定能再好起來的!”

“但就在臨近高考的時候，其中一個告訴我再婚了，還讓我去參加婚禮，最后我高考放棄了，所有科目的答題卡都沒有涂。”

“你知道嗎，其實那個時候我成績一直是班上最好的，但高考的那一刻，我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了?！?/p>

“我從考場出來告訴我媽我考不上了，她讓我上專科，我們每天都在爭吵，是他們毀了我的人生，也是從那以后我開始天天抽煙，因為我發現煙草可以麻痹神經，你說煙草要是也能讓我停止心臟就好了?！?/p>

一串串消息的聲響轟炸著我的手機，我顫抖地愣在原地，放下了控制板，我知道在屏幕的那頭，那個女孩，在痛苦地撕扯她的傷口，看著滴下冷冰冰的血液，我沖出了公司，一路狂奔著跑向水果店。我幾乎斷了氣，蹲在店門口，店內早已熄滅了燈，我還在反復回看著這一行行令人心碎的文字，卻打不出一個字。突然綠化帶旁，一個身影逐漸走近，她站在了我的面前，和她抱那只貓一樣，我一把抱緊了她。

機器后來沒能繼續運轉，我自然也離開了公司，有天晚上我又到了女孩的水果店，這次我挑了香蕉，柚子，獼猴桃。

“這次不懶了哦，獼猴桃都買起來了?！?/p>

“以后閑工夫多了，反正又不用去上班了?！?/p>

“我和我媽商量了，這個水果店明天就要關掉了，我準備回去復讀，再考一次?！?/p>

“你這一身煙味的社會少女，要去當好學生啦?！?/p>

“我戒煙還不快，我壓根就沒癮?！?/p>

“那你搶我煙抽。”

“這不是節約精神?！?/p>

“你的貓呢?！?/p>

“送給鄰居養了。”

“其實我以前一直不敢說，你看你的貓和你待久了都變憂郁了，真是什么主人養什么貓。”

“想最后見見它嗎？”

女孩叫了幾聲貓的名字，兩只影子迅速出現在燈光底下。

“其實那天貓出走，交了個好朋友回來，那次也是給兄弟出頭才被打得那么慘，”女孩俯下身子一手一只撫摸著貓，那只貓歪著頭，翹著尾巴，還時不時來回打滾。

“你還要繼續在這個城市嗎？”

“再說吧，好不容易可以有段時間不上班，讓我先放肆的玩一會。”

“你看過小王子嗎，小王子也住B612，他后來跟著候鳥離開了他的星球。”

“今天月亮好大啊”，我試著轉移話題。

“我也不看日歷，我猜今天是農歷十五。”

“真的假的，學會了啊，算得這么準！”我打開手機日歷驚叫出了聲。

“其實我是理科生?！迸е湴?，露出了笑臉。

“再見?！蔽易詈蟾鎰e了她。

再后來我確實離開了那里，找了份新的工作，白班，當我第一天去上班的時候竟然對這刺眼的陽光還不太熟悉，像個吸血鬼一樣，我花了幾分鐘重新認識太陽。女孩和她的貓偶爾還出現在我夜里的夢，慢慢的，夢也沒有了，只剩下了一點虛無縹緲的記憶，夜晚是朦朧的，所有發生在夜晚的故事也是如紗般輕飄飄，沒有重量，不會生根，也不會落下。冷面女孩和冷面貓如同放映在我眼前的一部長電影，電影謝幕后我也悄然離去，當然如果你在某個大學校園里，在某個窗明幾凈的教室中，看見一個高冷的女孩和一只高冷的貓，請替我向他們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