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善”這個字開始充滿歧義,慈善成了諸如“虛偽”之類的潛臺詞,善良成了“好欺負”的代名詞,友善成了“忍氣吞聲”的近義詞。
英文里的善和好一樣,翻譯做“Good”??赡苷且驗檫@個原因,便有了一個標簽,叫做“好人”。像屎盆子一樣,誰也不想扣在自己頭上。
善,應該是動詞。它和愛一樣,是用來做的,不是用來說的。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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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我對“義工”兩個字的理解有二:一是“做好事不留名”,二是“免費的勞動力”。直到2015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參加了一個義工團隊,認識了義工團的團長——兔子。
第一次活動去的是一所自閉癥兒童學校,叫做“西安心心特殊兒童發展中心”,位于西安東郊的一個老工廠里。
之前只有在影視劇里了解過這個群體,一直覺著自閉癥是幸福的,因為他們永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會有煩惱。事實證明,我錯的可笑。
一行七八個人集結在學校門口,兔子嚴肅的強調著這里的規矩:第一,絕對不允許問孩子的家庭情況,因為有的自閉癥孩子的父母幾個月都不來看他們一次,他們很敏感也很脆弱,這可能會引起他們發病。第二,拍照片可以,但必須要給孩子的面部打上馬賽克,因為他們也許會在將來的某一天痊愈,需要正常的生活……
在這里做義工有兩項工作,其中一項是陪孩子玩耍。自閉癥的孩子一般情況下不會和另一個自閉癥的孩子去交流玩耍,他們喜歡“纏著”面帶微笑的人,他們喜歡被擁抱,喜歡和人進行親昵的肢體接觸,可能他們的手沒輕沒重,但那都是抑制不住的愛。
另一項是做燈籠,每到周末或節假日,大批的義工團隊會來到這里幫助他們做“自強燈籠”。在春節前夕,會有一些單位和家庭前來購買。這部分的資金,用來承擔高額的房租,以及改善孩子們的學習和生活環境。
院長張媽有個兒子,年齡和我一樣大,是一位嚴重的自閉癥患者,智商停留在3歲左右,喜歡聽音樂,只喝帶顏色的水。張媽為了兒子創建這所學校,卻為了一種說不清的責任堅持了二十年。
關于張媽的故事有很多,在沒有獲得張媽授權的情況下,我沒有膽子也沒有資格去講她的故事,如果你想聽,兔子一定會帶你去。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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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是新疆姑娘,從新疆到西安,從少女到少婦。兔子記不清自己參加過多少次活動,從第一次參加義工活動到現在已經四個多年頭,除了小兔子出生前后的那一段時間,幾乎沒有中斷過。
新疆的雪一言不合便下到膝蓋,兔子趟著雪來到活動地點,完成了一個人的義工活動。如果你問為什么,兔子會微笑著告訴你:因為我答應了人家會去呀。
兩年前,兔子把自己嫁到西安,其中一件嫁妝,是那個印有“我們的愛 — 手拉手義工團”的旗幟。
兔子是一個很愛管閑事的人,正如她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在義工團,允許談戀愛,拒絕耍流氓。
這四年,她見證了兩對兒義工走進了婚姻,因為能堅持做義工的人,是不是“好人”不知道,但一定是好人。(我猜你懂我的意思)
兔子的“手拉手”是我接觸過的義工團里最純粹的,這里從不涉及募捐之類的事情,僅僅是純粹的做義工。有時候也會產生一些必要的費用,比如義工聚餐或者買給孩子的零食,大家一起AA,兔子每次會多出一些。不過整個義工團每個月的“流水”平均也就是百八十塊錢。
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去年第一次組織去白鹿塬的太陽村看望留守兒童,每人A了十塊錢一起去買了一些水果和零食,到了以后便交給了那里的負責人,發票在袋子里忘了取出來。事后一位遲到很長時間的義工表示自己沒有看到買來的東西,公開質疑兔子昧了自己的十塊錢,并表示一定要看到東西才肯罷休。兔子急的直跺腳:怎么辦?東西已經送出去了,再要回來給你看一眼……最后兔子一生氣,索性誰的錢也不收了。
這絕不是唯一的一次質疑,兔子在開始做義工后質疑便沒有斷過,她用四年的時間瓦解了一個又一個質疑的聲音。就算是現在,每次有人質疑,她依然會一遍又一遍的解釋著,那不光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義工”這兩個字,還有為這兩個字付出過感情和汗水的人們。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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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的生活質量不是我見過最好的,但一定是很不錯的。一個很愛自己的丈夫小蘭哥,帥得讓人嫉妒;一個可愛的女兒小兔子,長得比兔子還漂亮;一家自己的私人婚禮定制公司,預約要排隊。
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么力量,讓她四年來風雨無阻的堅持做義工,并且在各種質疑聲中不卑不亢的前行。
直到在前幾天的義工團年會上,她說的那句話:我,比你看到的要平凡,比你想象的更堅強。
我全懂了,又好像一點兒都不懂。
公益是一個很脆弱的“行業”,很多人躺在沙發上嗑著瓜子敲著鍵盤去譴責這件事兒,去羞辱做這件事兒的人,又是誰給你的權利和資格?
面對公益,我們除了口水還能做什么?我相信合理的質疑是凈化這個“行業”最好的工具,但前提一定是合理。
明星為了出名捐了幾十萬?企業為了作秀捐了幾百萬?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錢有沒有幫助到需要幫助的人。
“善”,是一個很敏感的字眼?!傲x工”,也是一個很敏感的詞匯。
如果我們剛好在閑著的時候,剛好有人需要幫助,那再多的“敏感”,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