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嗯……帕克,你有什么想法?”導演略微忐忑。此時的帕克正翻閱著接下來的劇本,一臉平靜看不出來任何想法。
“啊,有什么想法?不是跟之前一樣嗎?只不過這次的病人是一個、嗯,妄想癥?”帕克不確定地說。他死也不會說他剛才在走神,因為格魯斯金的車就停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以往一樣。
導演放下了心,看來帕克的接受度挺高,以后應該也……
“道具組趕緊再去調整下場景,攝影師燈光師做好準備!主演們也快點進入狀態了!不對等等,化妝師再補點妝!”導演拿起擴音器喊道。
帕克看向房車方向。車門緩緩打開,身著西裝馬甲、右臉潰爛的格魯斯金微笑著。
“My Darling.”
28.
逃出閣樓的帕克暫時安全了,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在原地休息一會兒后,他繼續向前摸索。
前方白色隔簾遮擋了一半的路,簾子另一邊打了燈光,照亮了濺上不少血跡的簾子、以及隱隱可見的一團物體。
還處于松懈狀態的帕克沒有多想,就這么徑直走過去,撇了一眼隔簾后的物件——
“Jesus!”帕克瞪大眼睛后退數步,“……Bloody hell!”
惡心、震驚、恐懼……這實在是顛覆他的認知。一時間他愣在那里,腦中一片混亂。這明顯是具男性的尸體,但卻被改造成了女性分娩的樣子。他不知道這是誰干的,以及這人為什么要這樣做,他唯一知道的是這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
這具帶著詭異儀式感的尸體為他接下來的路途蒙上一層陰影。
帕克并沒有按著劇本走,不過導演沒喊停。有時候臨場發揮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有了這么一場驚嚇,帕克再也不敢放松了,誰知道弄出這種東西的家伙現在在哪里。
前面……有人跑過去,很像剛才好心提醒帕克的那位病人。他連忙跟上,但那個人像是幻覺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繼續順著找下去,一扇門出現在帕克面前,一邊被桌子擋住了。
前面帕克已經嘗試過很多門,無一例外是上鎖的。他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擰動門把手——是鎖著的,失望占據了他。
“Darling!”聲音突然響起,帕克又是一驚。門外站著一個強壯的男人,穿得很正式,還打著領結,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右臉血肉翻露在外,顯得格外可怖。現在他正帶著一種奇異的、讓帕克不寒而栗的笑容凝視他,貼在門上的手似乎是想撫摸帕克。
帕克立馬掉頭就跑,他可沒心情去想那人笑容背后的含義。
跑沒多遠,他發現之前某扇鎖上的門開了,那個男人就站在那里。
“Cut!休息一會兒,我看你被嚇得不輕。”導演似乎在……幸災樂禍?
帕克沒吱聲。他現在腦中循環播放著那具血腥的人體。他突然很心疼道具組,他們日以夜繼地制作這些“道具”真的不會出現精神問題么。
道具組組長很想說,不僅不會還美滋滋的。
28.25
帕克獨自坐在長椅上閉著眼,一只手搭在腿上一只手撫額,正在努力調整情緒。他一直感覺有人在注視著自己,他忍無可忍地轉向目光的來源,只看到房車內被匆匆拉起的窗簾。
28.5
“……在我小時候,母親對我說,‘結婚吧,兒子,你會很幸福的。’,我一直在找,尋找我心目中的新娘……”
“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很熟悉……我記得你身上的氣息,是那樣讓人向往……”
“你為什么要躲避?你是如此的美麗。來吧……我想讓你懷上我的孩子——”
“帕克?帕克!別發呆了,已經好了。”導演敲敲電梯。
帕克甩甩頭,把剛才的場景忘掉:“抱歉,我走神了。這樣就好了嗎?”
“對,你坐在這里別動,你腿上的木刺是特制的,待會兒你拔出來的時候一定要用力握,會造成一種血液噴涌的效果……”道具組組長滔滔不絕。
導演打斷他的長篇大論:“好了,工作人員收拾東西離開。帕克給你五分鐘醞釀情緒。”
看著坐在電梯頂部一臉苦大仇深的帕克,導演很滿意。重金聘請格魯斯金是值得的,不光自身表現無可挑剔,還帶動了對戲的帕克,每一幕都十分完美。
噢,帕克表示,現在的格魯斯金太可怕了,他一點也不想重拍。
29.
“哦,Darling,你還好嗎?你為什么要這樣對自己?為什么要逃離我……比起和我在一起,你寧愿去死?”聲音變得冷酷,“那么,去死吧。”
帕克咬牙站起來,他嘗試著走了幾步——不行,他的右腿傷得很重,他不能奔跑了。
電梯緩緩上升,他一瘸一拐地走出電梯井。
“你出來了?很好,我們繼續吧……”聲音遠遠地飄來,帕克渾身一凜。這時他也看到面前白板上的一行字:There's no place like home.
糟糕,本以為逃掉了,結果他好像更加深入了。帕克哀嘆,如果這個“新郎”像之前的病人一樣追殺他,他還能接受。不過正如外號一樣,他正在尋找新娘、一個可以為他生孩子的女人,而帕克不幸地被認定為“新娘”的人選。這著實太詭異了,帕克一點也不想落到他手里,誰知道會發生什么見鬼的事情。
這么想著,他更加慌了,顧不上傷腿的疼痛,他加快走到門前、擰轉把手——他只想離那聲音更遠一點。
門并沒有像預期中的那樣被打開,與此同時“新郎”經過門外,漫步走向帕克來時的入口。
帕克焦急地四處張望、想找到其它的出口。很可惜,除了這扇門,沒有別的管道、窗戶或是破洞能通向外界,有的只是一排排置物架和幾個立柜……等等,立柜?帕克靈光一閃,飛快躲進最近的柜子里,祈禱自己不被發現。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聽到“新郎”的喃喃低語:“很接近……我聞到了,就是這個氣息,愛的味道……Darling,”他站在帕克藏身的柜子前,“我找到你了。”
30.
帕克用冷水隨便洗了洗臉,把剛才噴到臉上的不知名噴霧洗干凈,同時洗去了一身疲憊。
洗好后他沒有急著出去,反而是盯著鏡子回憶起剛才的劇情:他被“新郎”捉住了,然后連人帶柜子一起被拖走……哦,他終于知道為什么導演總是對后續劇情支支吾吾了。難道他看起來像是接受能力那么差的人嗎?作為演員,他怎么會被區區劇情嚇倒。而且導演再出格又能做出什么?難道還能上演一場床戲?導演又不是腦子壞了,掂得清楚的。一直充斥在內心的不安一掃而空,帕克神清氣爽地推開門,準備收拾東西回公寓。
“呃,格魯斯金先生?”帕克吃了一驚,格魯斯金就站在門外,背對著他,看上去就像在專門等他一樣。
聽到動靜的格魯斯金轉身面向帕克,期間帕克一直在心里默念“他不是找我他不是找我”,只聽——“帕克,可否請你到車中一坐?”
哦,真是太棒了。帕克木然,現在沒有邁爾斯在場,他要面對貨真價實的艾迪?格魯斯金了。
房車里很沉悶。窗簾全部是拉上的,遮光的材質不讓外界任何一絲光線溜入;取代冷冽的白熾燈的是昏黃曖昧的暖光,窗邊的木桌上甚至有根蠟燭在燃燒。此時,格魯斯金坐在桌邊,看著燭淚掙扎著淌下、最終在半路凝固,形成了別樣的美感:“它很美不是嗎?每當我心緒雜亂時,點上一根蠟燭,看著它扭曲消逝往往令我平靜。”
帕克拿不準格魯斯金想表達什么,只是附和地笑笑。
他不懂,為何格魯斯金要一次又一次地接觸他?他們絕不是在討論劇情、甚至可以說是讓人摸不著頭腦。除了演戲之外他們并無關聯。也許是增進感情?得了吧,格魯斯金是出了名的孤僻,從來就只有別人追趕他的份……不,還有一種情況,只是帕克不想去想。
“我知道今天很突兀,我無法對此做出解釋。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像朋友一樣,隨便聊點什么。”格魯斯金看了帕克一眼,又飛快地垂下眼瞼盯著蠟燭。
帕克干笑。盤旋在他腦中的想法越來越多,最終都指向那一點,他越是回避,答案就越加明顯。
氣氛很尷尬,但格魯斯金似是不知:“你應該善于調節吧,今天你心神不寧,但還是表現得十分優秀——”
“格魯斯金先生。”帕克下了決心,他必須正視,“你是不是對我有特殊的期待?”這絕對是下策,十分不明智,不過他不想再回避了,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格魯斯金終于抬眼直視帕克,帕克也看著他,短暫的沉默。
“是的,”他坦然,“你對我而言確實很特別。不過這只是我的私人情感,不會影響到拍攝,希望你不要為此感到困擾。”
格魯斯金如此坦白讓帕克有些驚訝,不過確實證實了他的猜測。燭焰跳動,格魯斯金的臉忽明忽暗,帕克看不真切他的神情。沉默在空氣中彌漫,氣氛變得尷尬又微妙。
“艾迪你居然還在,正好可以載我——”邁爾斯風風火火地推門進來,正好撞見帕克和格魯斯金的謎之對望,他立刻動作倒放迅速關門:“我從來沒出現在這里。”
帕克驚醒:“時間不早了,你看,我該回去了。”也不管格魯斯金是否回復就匆匆起身。
“格魯斯金。”剛到門口的帕克疑惑地回看,格魯斯金又重復一遍:“叫我格魯斯金就好。”
帕克在這里如坐針氈,格魯斯金又何嘗輕松。在帕克看不到的地方,格魯斯金雙手緊握,手心已被汗浸濕,他只是故作鎮定罷了。
按照這個進度,他和帕克一起待在劇組的時間所剩無幾,再拖下去,格魯斯金就真的很難接觸到帕克了。他迫切地想要了解他,表面上再怎么云淡風輕也掩飾不了么?而眼下這個局面,他不知道是好是壞。
帕克走遠后,藏在車外的邁爾斯重新走進來,先觀望了下格魯斯金的表情,再戳戳他:“挺順利的吧?”
“……走開。”
。。。
回到公寓的帕克怎么待著都不舒服,腦中飄來飄去都是格魯斯金說的話。最后,他一臉堅定地撥通了麗薩的電話。
“喂?韋倫?這都幾點了……”帕克是吃錯藥了么這么晚打電話過來。
“麗薩,能不能請你假扮幾天我的女朋友?”
麗薩瞪了手機幾秒,果斷地按下通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