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愿清單》:我們該怎么活

這是關于兩個將死老頭的故事,也是一段找尋和回歸的故事。

卡特,一個書不離手、博聞強記、平凡的汽車修理工,在修車間隙,他和搭檔玩著答題游戲時,一個來自醫院的電話凝固了他的表情,甚至指間滑落的煙頭,卡特都沒有注意到。

科爾,一位品著魯瓦克咖啡出現在收購醫院的提案會上、坐擁億萬的金融大佬,在現場,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后,是他白色手帕上的一片鮮紅。

癌癥打亂了兩個老頭的生活節奏,猝不及防。

兩個完全沒有交集的陌生人,住到了同一間病房。一個來自底層踏實的平凡人和一個來自上層自大的家伙相遇了。

相識的那個早上并不芬芳。

初到醫院,看到先到病房的卡特,科爾既厭惡又窩火。

科爾問助手“他媽的那個人是誰”,卡特反問“你他媽的是誰”。

科爾是這家醫院的接手者,他在公立醫院私有化改造事業中獲利頗豐,因為他在外一直宣稱“醫院不是療養院,一個病房兩張床”的經營理念,被迫不能住單間。

兩個老家伙用警惕的、拒絕的眼光互相打量著躺在另一張病床上的陌生人。

科爾,脾氣火爆,不時對自己的醫生出言粗暴,他做事任性、完全不顧別人感受。

卡特,則總是手里拿著一本書,安靜地坐在那里閱讀,如同他一成不變的生活。

化療如同煉獄般,多少個夜晚,在卡特睡得正濃時,科爾在衛生間狂吐不止;多少個夜晚,科爾醒來時,看到卡特抱著自己的身體抽搐,痛到汗如雨下。

相同的經歷和病痛讓兩個人互相靠近,相互了解。

卡特原本想當一名歷史教授,但是,大學畢業后,他的未婚妻懷了孕,拖家帶口的他找了一份能糊口的工作,40多年如一日地做著。他的家庭生活如一碧萬頃的水面,安安穩穩,沒有波瀾和激情。他養育了三個孩子,似乎也愛著妻子,在一起這么多年后,卻感覺到了陌生。他們缺少了什么東西呢,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白駒過隙,四十年過去了,他修理著他的工作和生活。他有時也想回到從前,但是,一切都是那樣遙遠。

直到死亡將至,他才猛然發現他活得太過平淡,不痛不癢,他內心似乎有未競的心愿。

相比卡特,科爾的生活要豐腴而用力多了。他結過四次婚,但現在依然保持著單身。相比婚姻生活的一成不變,科爾更喜歡單身生活的全面開花。

科爾躺在病床上看著棒球賽,向卡特抱怨著。卡特在一張紙上寫著什么,科爾好奇問及,卡特不答,并將耳機戴上。科爾尷尬地將視線收回。

醫生來了,告訴科爾檢查結果,只剩六個月到一年的時間,這個時間,就是他生命最后的長度。

似乎短了些。


卡特也并不比科爾好多少,他也最多只剩一年的時間。

真相赤裸裸地擺在眼前,生活該如何向前?

我們會怎樣?

我想這是每個人想問自己的。此時此刻,我們還能否找到一點活著的希望呢?

想想卡特,他收獲了平凡的生活,培養了三個孩子成才,卻因此生活變得寡淡而重復,他想起自己的初心,心有不甘。卡特的無力,那樣普遍,也是我們每個凡夫俗子的痛。

科爾呢,他自詡自己是個不平凡的人,活得五彩斑斕,他隨心所欲地開疆拓土,他似乎時時刻刻都有波瀾。但是,或許到死他都活在一個人的世界里,他已經忘記了最平凡生活的樣子。

幸運地是,卡特遇到了科爾,科爾遇到了卡特。

第二天早上,科爾無意中從地上撿起了那張被卡特揉皺了的紙,那上面寫著幾件事情:出于善意地幫助陌生人;開一次越野車;笑到流淚;登頂喜馬拉雅山,看神跡出現。

卡特管它叫“遺愿清單”。科爾看著這個清單,覺得矯情。

他在清單上寫下了諸如:吻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高空跳傘、紋身、每個人都渴望的艷遇,還有開開槍、逞逞能之類的愿望。

卡特覺得很遜,怎么能在清單上寫這樣的東西呢?

對,他覺得上高大上的話語才能配得上這樣的神圣。

當科爾邀請卡特將清單上的事情一起完成,卡特一開始覺得科爾瘋了,雖然,他內心也是那樣的渴望,他習慣性地壓抑著自己,他認為“清單”都只是象征性的東西,寫寫而已,沒想過真地要這樣做。

科爾對卡特說。四十年一晃即過,也要為自己活一次。

卡特心動了,這一次,他要聽從自己內心的召喚。

但是,當卡特告訴妻子,“我要離開一陣子”時,妻子強烈反對,奪門而出。

卡特一意孤行地跟著科爾走了。



卡特不喜歡高空,當他站在飛機上,戰戰兢兢,猶如黑暗降臨,他甚至不敢看腳下的萬丈高空,邁不出那一步。當他從飛機墜下,恐懼如影隨形。

科爾也隨之跳下,他高呼著,在高空中,在藍天白云之間飄飄落落,那感覺如入深淵,猶如初戀。

他們開著跑車激情如同年輕人;他們來到中國,在長城上歡快地騎行;他們一起去科爾最喜歡的餐廳共進晚餐……

他們來到西藏,在神祇經過之地,遠遠地看著神巫,皚皚的雪山沖蕩著天地,似乎靈魂也得到了凈化。

卡特不忘將沿途相關的典故說給科爾聽,科爾也講自己的經歷。

在共同的旅行中,兩個人深入地了解對方,那種了解深入靈魂。

他們坐在金碧輝煌的金字塔旁邊的石堆上,感受著來自埃及的風,一時忘卻了寵辱、悲喜、死生。

卡特對科爾說,埃及人對神明極為相信。據說人死后會遭遇兩個問題,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將決定著死者的歸宿,卡特也問了科爾這兩個問題:一、你有過快樂嗎?科爾不費思量地回答:有;二、你有給別人帶來過快樂嗎?

科爾給卡特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來回答他:科爾和一個前妻生了一個女兒。女兒成長大后認識了一個男孩子,并愛上了他。雖然科爾不同意,但是女兒還是義無反顧地和男孩子結了婚。那個男人第一次打她時,她來找父親哭訴,科爾要教訓那個小子,女兒阻止了他。當暴力再一次發生,科爾沒再沉默,他霸道地替他的女兒做主出了一口惡氣。從此,那個男人從女兒的世界里消失了。但是,女兒卻對他破口大罵,并宣稱她的父親死了。

卡特發現這個所謂大富翁的生活并非像他的事業一樣順利,而是糟糕得一地雞毛。

清單上的事情就這樣一件件完成,做完一件,就劃去。

這一天,他們要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科爾發現走的并非是平常的那一條路。助手扯謊說是堵車,車緩緩地停在了一戶人家的門前。

年輕貌美的女主人正在收拾著家務,但這一幕并沒有讓科爾感到溫馨,他勃然大怒地下了車。雖然卡特一再想緩和這種尷尬,但那也只是徒勞,因為那個女人正是科爾的女兒。科爾大聲告訴卡特,他不是一般的凡人,他從白手起家到坐擁億萬,總統在許多事上都要征求他的意見。所以,他不需要別人指手畫腳,卡特對他說,人人都是凡人,連他也是。

就這樣,卡特和科爾不歡而散。

卡特回到家,叩響了久違的家門。門開了,是妻子,她默默地打量著這個不辭而別的男人,卡特重新走進了他的家門,一切還是那樣的溫暖,晚飯依然充滿了歡聲笑語。那是人間最踏實的溫暖,也是普通人最容易得到但總被忽略的東西。

或許那一刻,只有像卡特這樣遠離了一段距離,重新回家,才能深刻體會。

此時的科爾獨自一人面對著冰冷的房間。或許,那晚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寂寞。

他們各自回歸到最初出發的地方,內心都有了一絲的變化。不易察覺。

科爾突然向正在開會的大伙發問,有沒有人會背但丁的《神曲》,大家面面相覷。或許他在想如果卡特在,一定能背得出,當然了,似乎世界上沒有卡特不知道的。這時,卡特打來了電話。他又住進了醫院。

科爾匆匆趕到,卡特看起來非常虛弱。他遞過一張紙給科爾,讓他讀出上面的文字。

在非洲,有一種叫做貓叫麝香貓,它們將咖啡豆吃下,經過在貓體內消化和發酵后,然后再排出來,就形成了魯瓦克咖啡獨有的味道。

科爾哭笑不得地讀完這段文字,他最喜歡的咖啡實際上是一種貓的糞便,這讓他感到搞笑,卡特像聽到世界上最好聽的笑話,大笑不止,直到淚水溢出。然后,他在清單上劃掉了他生前完成的最后一個遺愿:笑到流出眼淚。

最后,他將清單交給了科爾,讓他繼續去完成。

一天,科爾叩響了女兒的家門,并遞上了他的花束,一個小女孩聞聲跑了出來,那是她的外孫女,他看著小女孩,內心是那樣的柔軟。然后,他完成了又一件事:親吻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



科爾敞開了塵封已久的心靈。

他山高水長地去尋找生命的妙曼,讓生活更豐富些,更充實些,但有些東西,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至此,卡特和科爾完成了他們的尋找和回歸,卡特找到了生命中缺失的精彩,科爾回歸到他最本真的自己。

電影《遺愿清單》由兩個老戲骨放蕩不羈的杰克·尼科爾森和忠厚老實的摩根·弗里曼來演繹,恰到好處,綽綽有余。不論是誰,我們都能從兩種人生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曾經我們也這樣拷問自己,怎樣活才不負來過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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