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趣錄】毛澤東抄詩傅斯年

? ? ? ? 1945年5月,在歐洲戰場上,盟軍打垮了不可一世的德國法西斯,占領了德國,取得決定性勝利,與德國狼狽為奸的日本帝國主義也走上了窮途末路。

與此同時,即將取得抗日戰爭勝利的中華大地上,關于建立聯合政府,國共兩黨爭執不下,各不相讓,大有劍拔弩張之勢。

當此之時,一些民主人士認為,抗戰勝利后應由在各方共同執政,應盡力促成由各黨各派共同參與、掌控的聯合政府。于是,他們以“中間人”的身份在在國共兩黨之間積極奔走,斡旋調停。

1945年6月2日,黃炎培、褚輔成、冷遹、王云五、傅斯年、左舜生、章伯鈞七位國民參政員,聯名致電中共中央毛主席、周恩來,提出組團訪問延安,“希望繼續商談,以使抗戰勝利早日到來”。

6月18日,毛澤東、周恩來復電在重慶的中共負責人王若飛,讓其轉告七位參議員,歡迎他們到延安一敘。

7月1日,黃炎培、褚輔成、左舜生、章伯鈞、傅斯年、冷遹一行六人(王云五因病發高燒未能成行),乘專機到達延安。毛主席、朱德、周恩來等中共領導人親自到機場迎接。

在這六位參政員中,毛主席與傅斯年是故友重逢。因為早在1918年青年毛主席在北京大學圖書館當圖書管理員時,就與時為北大學生的傅斯年結識。

傅斯年,字孟真,1896年3月生于山東聊城一個舉人之家。祖籍江西永豐,其先祖傅以漸,是清代順治年間的首任狀元。1909年,就讀于天津府立中學堂。1913年,考入北京大學預科。1916年升入北京大學國文系。

傅斯年在北大讀預科時,表現杰出,畢業時所有人文學科都是第一名。雖然他不是唯一的天才學生,但被夸張地稱為“孔子以后第一人”、“黃河沿岸的第一才子”。

在北大國文系,傅斯年讀大學一年級期間,蔡元培來到北大。蔡元培當校長九天后,就任命熱衷于文學和道德改革的陳獨秀為文科學長。而1917年胡適歸來,更為北大帶來一股新風。傅斯年在胡適和陳獨秀到北大之前就接觸了西方書籍,在新舊思潮激蕩下,轉向新文化運動。他發表了《文學革新申義》,以響應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提倡白話文。

1918年夏,受到民主與科學新思潮的影響,傅斯年與羅家倫、毛準等組織新潮社,創辦《新潮》月刊,提倡新文化,影響頗廣,從而成為北大學生會領袖之一。

1918年8月,從湖南第一師范畢業的毛主席,因為籌劃組織湖南青年學生赴法勤工儉學事宜,第一次來到了古都北京。9月底,毛澤東經楊昌濟介紹,到李大釗任主任的北京大學圖書館當助理員,從事打掃圖書館、整理圖書等工作。

毛主席在北大圖書館的收入很低,北大教授的月薪大多為二三百元,毛主席每月薪金卻只有八元,是最低一級的工薪。

1936年,在陜北的窯洞里,毛主席對美國記者斯諾回憶道:

“我的職位太低了,人們都躲著我。我的工作之一是登記來讀報紙的人的名字,但是對大多數人而言,我并不作為一個人而存在。來讀的人之中,我認出了這次學生運動的著名的領袖的名字,如傅斯年、羅家倫及其他人,我對他們充滿了好奇,我竭力想同他們談論政治和文化,但他們都是大忙人。他們沒有時間聽一個操南方口音的圖書管理員講話。”

27年前,在北大圖書館沒有耐心聽青年毛主席“講話"的傅斯年,來到延安,卻受到了已成為中共領袖的毛主席的熱情接待。

1945年7月2日下午,毛主席、周恩來、朱德等設宴招待傅斯年等六位參政員。宴會上毛主席、周恩來分別作了歡迎辭和祝酒辭。

毛主席風趣地對傅斯年說:“我們老相識了,在北京大學時我就認得你,你那時名氣大得很,被稱做孔子以后第一人哩!”

傅斯年連忙說:“毛先生過譽。那是同學們的戲謔之詞,何足道哉!”

7月4日晚,毛主席特邀傅斯年到他辦公的窯洞里單獨晤談。二人回首往事,縱論天下形勢,相談甚歡。

毛主席肯定和稱贊傅斯年在新文化運動和五四運動中作出的歷史性貢獻。傅斯年謙虛而得體地回答道:“我們不過是陳勝、吳廣,你們才是項羽、劉邦。”

“你們”,當然是指此時爭天下的毛主席和蔣介石。

臨別之際,傅斯年請毛主席給他題字相贈。

7月5日,毛主席致信傅斯年說:

“孟真先生:遵囑寫了數字,不像樣子,聊作紀念。今日聞陳勝、吳廣之說,未免過謙,故述唐人詩以廣之。”

毛主席書贈傅斯年的條幅全文是:

竹帛煙銷帝業虛,

關河空鎖祖龍居。

坑灰未燼山東亂,

劉項原來不讀書。

唐人詠史一首書呈

孟真先生 毛澤東

毛主席這里所說的“唐人”,就是晚唐詩人章碣。章碣(836-905)字麗山,睦州桐廬人。詩人章孝標之子。乾符三年(876)登進士。乾符中,侍郎高湘自長沙攜邵安石(廣東連縣人)來京,高湘主持考試,邵安石及第。章碣憤而賦《東都望幸》詩:“懶修珠翠上高臺,眉目連娟恨不開。縱使東巡也無益,君王自領美人來。”辛辣地諷刺了唐代科舉制度中徇私舞弊的丑惡現象,廣為人們傳誦。有《章碣集》傳世。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消滅齊、楚、燕、趙、韓、魏六國,統一天下后,為了鞏固他的統治地位,采取丞相李斯的建議,于公元前213年燒毀圖書(醫藥、卜筮、農作書籍除外),公元前212年活埋儒生。力圖使他的帝業延續下去。焚書坑,又名坑儒谷,故址在今陜西臨潼東南驪山腳下。章碣可能到過秦朝焚書坑儒的遺址憑吊過,目睹耳聞,有感而作七言絕句《焚書坑》。

全詩以“竹帛煙銷”起,以“不讀書”作結,運筆如環,首尾相聯,列舉事實亦頗有說服力。既是對秦始皇的尖銳嘲諷,也是對歷史教訓的深刻揭示。此詩熔敘事、議論、抒情于一體,筆意尖新,諷刺辛辣,見解獨到,富于哲理,因而獲得了毛主席的青睞。

毛主席將這首《焚書坑》抄錄給大學問家傅斯年,是對談話中傅斯年所說的“我們不過是陳勝、吳廣,你們才是項羽、劉邦”的一種回應。其用意當然不在于諷刺秦始皇的焚書坑儒,側重點在“劉項原來不讀書”。毛主席似乎是在說,比起你傅孟真這位就讀北大、留學西歐的大學者,我讀書不是很多。這顯示了毛主席的謙虛態度。

當然,毛主席給傅斯年抄錄這首詩,當有更深意蘊,耐人尋味,眾說紛紜,成為歷史謎團。

盡管有過深入交流,但是毛主席和傅斯年之間的信任和友誼似乎沒有建立起來。1949年,傅斯年追隨蔣介石去了臺北,任臺灣大學校長。

晚年傅斯年身體肥胖,患有高血壓,醫生囑咐他少吃鹽或不吃鹽,并戒肉類葷腥。1950年12月20日上午,傅斯年在臺灣省議會答復教育行政質詢時因過度激動,突患腦溢血而逝世,享年5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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