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少年
他說:“這不是落魄,是修行。”
我寧愿所有的故事都有一個令人捧腹大笑的開始,因為有那么多的故事我們寫不了結局。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會變成怎樣的一個自己,朋友是不是永遠都是朋友,明天是否永遠都是陽光滿溢,所有的事情都在偏離著我以為的軌跡,最終變成一副陌生的樣子。而在我記憶里最深刻的情節也就是一年前啊三哭著說我來證明我們不是垃圾的那個夜晚,還有只屬于我們的不顧一切的揮拳致意。
這個故事的主角還是阿三,自從上次提到阿三懷揣著音樂夢想一路選秀,我和阿三已經一年沒見了,雖然說是參加選秀,可每次各大選秀火爆銀屏時,無論我怎樣瞪大眼睛努力尋找,就是看不到阿三那張傻叉的臉,我一度覺得對于阿三的未來我比他還上心。阿三上次出乎意料的勇敢確實改變了我,盡管身在三流大學,可是心卻帶著重點大學的態度。我把所有以前用在睡覺的功夫全用在了圖書館上,盡管也會在圖書館睡得昏天黑地,鼾聲大起。可是心里始終都覺得那不是一碼子事,因為每當我想要退縮時都會想起阿三這個傻叉,想著我總不能輸給一個傻叉吧,就像當年我們兩個比誰睡覺睡的時間長一樣滑稽。我沒有阿三的消息,說實話也懶得去打聽,因為我始終希望并且相信我和阿三的再次相遇一定是那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爛俗的段子,不過我們兩個都會喜歡的,畢竟這是我們的目標。
再見阿三又是一個灰不垃圾的午后,我剛拿著好不容易才混來的獎學金正準備大吃一頓,遠遠的看見天橋上圍了一大群人,本以為有耍猴看,可走進一看卻讓我大吃一驚,是阿三,沒錯是他,只從膚色上判斷就是阿三,但,這又好像不是我認識的阿三,他一頭長發遮去了半張臉,嘴里吊著兩根煙,滿臉的胡茬,一身頹廢相。雙手在那不知道是論一架還是一臺的電子琴上胡亂的彈著什么,身旁不時有人起哄,還有人用手機拍照,儼然把他當做了第二個犀利哥。盒子里的錢很少,都是一塊甚至還有五毛的硬幣,或許在他們的眼里阿三只值這個價格。我傻了,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阿三不是應該在參加選秀嗎,他老爸不是很有錢的嗎?怎么他媽混的比我還慘,哪里像個二十幾歲的大男孩,滿臉的胡茬,一身的煙味,中年大叔都有些勉強。我把所有的一千二百塊都扔在了盒子里,一群人像打量怪獸一樣打量著我,阿三捋起頭發看了我一眼就繼續低下彈琴了,琴彈了好久,身旁的觀眾換了一波又波,我呆呆的看著阿三,一句話也沒說,阿三默默的彈著他的琴,一句話也沒說。
太陽下了山,最后一群人散去。阿三收起琴,拍拍我的肩膀。“走,我請客”,略帶沙啞,不過還是一副糯糯的樣子。阿三帶著我幾乎穿了大半條街才來到一個破破爛爛的酒館,阿三點了兩個菜。炒花生米,紅燒茄子。
我跟阿三并沒有世俗上的客套,更沒有令人厭惡的寒暄,畢竟我們是光著屁股一起玩大的,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呢。我把茄子吃了個底朝天,阿三不住的喝酒,就像喝的不是酒而是傷心一樣,果然沒出我所料,阿三他媽的又哭了,淚水打濕了那半盤子花生米,空氣里彌漫的都是阿三的鼻涕味兒。我本想給他一個擁抱,但又害怕被人誤會斷背。我拍了拍阿三的肩,隨手給了他一拳。阿三似乎清醒了好多,話開始多起來。或許這些事壓在他心里好久好久了,而我確是唯一一個愿意聽他嘮叨的人。朋友就是這么簡單的一碼事!
阿三懷著滿腔熱血,大步向前的向著夢想前進,可是他怎么都不會想到,這逐夢路上的艱辛確是如此始料未及。阿三被罩在了一個巨大的玻璃罩里,眼前的景色是如此迷人,一切都顯得那么美好,他拼命的跑,拼命的跑,直到撞到玻璃墻時,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一場騙局,而騙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阿三不斷的參加著大大小小的選秀,本以為憑借著還不錯的歌喉,還算過得去的長相,最起碼也能混個前二十強什么的,曾經他一度懷疑自己的目標訂的太低,自己一定是樂壇的超級偶像。但,夢越是熱忱,現實就顯得越發冷酷。所有比賽,他連前一百都沒進。有次,他剛唱完一個字,就被評委叫了停,阿三是有阿Q精神的,每當失敗時,他總是告訴自己,這是個意外,可是意外多了,就意外的看不開了。阿三不斷的選秀,每天都在不同的城市跑來跑去,銳氣也被一點一滴的打磨掉,不斷的被否定然后就是憤怒,有一回他差點把評委給揍了,幸虧保安來的及時。阿三不斷的降低著自己的要求,而收獲的也只不過是一盆又一盆的冷水,這讓他冷的沒有力氣。好幾次阿三都想回來,繼續和我吃泡面喝啤酒,可一想到和我吹過的牛逼,當初信誓旦旦的自己,就頓時沒了脾氣,這樣的日子他挨了很久,最后連買火車票的錢都沒有了,阿三的老爸對于他這種不務正業的行為生了大氣,在阿三的老爸看來阿三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在這所三流大學待著,努不努力的倒沒那么重要,一畢業就讓他出國,混個外國名校的學位就回國繼承家業,然后就是娶個老婆生個娃,至于夢想什么的就是扯淡的玩意兒。他老爸斷了他的糧,他也沒什么好說的。沒有選秀的日子里阿三就在天橋上賣藝,雖說掙得不多,買桶泡面還算容易。我還記得阿三一個特別牛逼的理論,如果摔倒了怎么辦,那就趴著。阿三說他這不是落魄,是修行。
阿三的故事也許是無數個追夢者的翻版,特別是音樂這條希望渺茫的路。以往看著電視上各種苦逼經歷總是唏噓不已,慨嘆生活不易,可真真正正發生在自己身邊時,確實很令人心痛。看著阿三憔悴的神情和一如既往的樂天精神,我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仿忽間我又見到了當初那個一臉稚氣,被我戲弄,替我背黑鍋,被所有人取笑的傻小子,阿三還是糯糯的,就好像當年他求我幫他搞定姑娘一樣,我始終相信退掉這層塵土,剪掉那頭長發,阿三還是那個追著太陽跑的笑的天真燦爛的傻叉。
或許阿三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他并沒有像那些故事里的人一樣,守得云開見月明,用自己的成功給所有嘲笑過自己的人一記響亮的耳光,他還是個失敗者,還在被千千萬萬的人嘲笑著,忍受著平庸的折磨,很努力卻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曾經聽過一句話,努力可以出類,但不一定拔萃,這話說的很對,事實上出類都很難。
我對阿三是始終懷著滿滿的敬意的,因為阿三他想要改變,并因此改變了我。阿三說,明年等攢夠了錢還去選秀,而下一次的目標是前十名。阿三說人總要把自己逼上絕境,只有這樣才能清楚自己的份量,勇敢的拼一拼。而所有逼上絕境之前的暫停就是修行。修煉自己的心,讓它能承受住再一次的崩裂。阿三把錢還給了我,他說這是我的收獲,而他的還在路上。
回到宿舍想著阿三的話,我想了很多。我們都曾經稚嫩,都曾經無憂無慮,可是總有一天要經歷風雨。生活里沒有那么多的因為所以,努力了也許收獲的也只是可以再努力一次的理由,成功者的成功,失敗者的失敗都是無法復制的唯一。我們都都懷揣著夢想大步向前,現實也總會讓我們受傷,傷到沒有爬起的力氣。生活一定會打磨我們的棱角,刺痛我們的靈魂,讓我們那不知者不怪的勇氣化為灰燼。我們都帶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卻無能為力。但,如果不這樣,還有什么意思。喝著唾手可得的咖啡一定不是滋味,成功永遠都是奢侈品,是屬于少數者的東西。
阿三是個傻叉,但,我很喜歡他。現實最大的敵人就是這種不要命的傻叉,磨平了他十分的努力,他就會長出十二分再戰的勇氣,在他那里永遠都是遞增函數,無論速度有多慢。想起明年春天,阿三又要像角馬一樣到處遷徙我就為他擔心,可想象著他那糯糯的,卻不顧一切的執著,我就為他高興。不管怎樣,阿三,永遠是我最好的兄弟。趴著吧(修行吧)!到時候就不顧一切的朝著終點狂奔吧!你的故事我寫不了結局,但開始我寫的足夠賣力,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