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的小王同學又跟同學打架了,這是她不知道多少次跟別人起矛盾。小王仗著兩次受傷,成為了媽媽眼里的弱勢孩子,在她第二次被別人撓傷時,我結合日常的觀察和過去那些沒有受傷的矛盾起因發現,小王總會把別人的“我不小心碰了她一下”當做“他先無緣無故打我”。在完成自己的教育后,我與小王媽媽進行了交流。
“小王媽媽,根據我知道的關于她的四次打架起因,發現她會把別人的不小心碰一下理解成對方故意打她,這方面你也可以教育,有時候同學們可能沒有惡意,如果她能及時意識到這一點,或許能避免很多次愈演愈烈的雙方交戰。”我盡量陳述事實,而不帶太多自己對孩子的評價。
小王媽媽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預料:“鄧老師,這個孩子我不能再打了啊,(靠近我小聲地)寒假有一次我不準她玩手機,她說如果我收手機,她就去跳樓。我現在不敢動她了。”
我趕緊糾正:“我只是叫你教育她,或者說教她知道這一點,我沒讓你打她。”
“不打怎么辦?我帶著三個要讀書的孩子(一個女兒,兩個孫女,分別讀四年級、二年級、幼兒園),不聽話只能打。”
“你就時常囑咐她,跟她說一下也可以達到目的啊。”
孩子的媽媽情緒很激動:“鄧老師,你沒有孩子,你不知道帶孩子的艱難,我帶三個,不聽話只能打。”
這是我第二次感受小王媽媽的性格,我知道自己該閉嘴,及時斬斷這場“溝通”了。嘗試鄉村教育接近兩年,像這樣無力的時刻經常產生,每當這時,極端的悲觀主義又再次來襲,我總會想這樣的教養方式,怎么能教出一個健康的孩子呢?家長心里的教育方式只有打,不會傾聽、不會交流。外人還無法與她溝通。或者說他頑固到以自己的所有思想為準,不允許任何人改變他的思想,更不會接受別人的意見師。
人的自我調節能力總是很強的,當極端的悲觀主義產生時,人又會想盡辦法來自我調節。回想小時候,“我好像也是一個沒有家長管教的農村留守兒童”。八歲之前媽媽在家里帶我,她所有的教育方式也是打,甚至不聽任何道理的打。記得有一次她找不到自己的手表了,便認為是我給了鄰居家的大姐姐(因為您這個大姐姐經常用一兩毛錢,跟我交換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因為太小不懂得價值等同等道理,我也愿意這樣的交易),其實我并沒有拿,但媽媽不聽,他只管打,為了不再挨打,我承認是自己拿的。八歲之后,我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爺爺奶奶對我沒有太多的管教,只要我不偷東西,不犯品德性錯誤,其他一切都不不管。所以我還記得自己小學時候很喜歡說臟話,下課像個瘋子一樣的跑來跑去,上課也不聽講,甚至還欺負班上的一些弱勢同學……這樣子想起來我好像也是一個挺讓人絕望的孩子,當時的老師或許也認為我有一個讓人絕望的家庭。
曾經如此不堪的孩子,現在成長為一位讓自己滿意的人民教師,我思考過自己最幸運的地方—遇到了很多好老師。
小學時候的項老師給了我很多溫暖和關愛。在他來到我們班以前,我的成績只是班上中等,他的到來,讓我對學習語文興趣大增,記得那時最有成就感的事情就是每天早自習,我都要去背課文,背完了他給我書上寫一個“背”字,看著那一篇篇的“背”,心里自豪的不得了。
記得有一次我生病了在醫院輸液,輸著輸著,我看到項老師來到了那件小小的輸液室,問完基本情況,他給我幾塊錢,讓我后面去買東西吃。這其實是一件小事,但在我們那個學校,學生生病了都不會有老師去看望的,這樣的一次看望,讓當時的我激動不已,但礙于不善表達,臉上表面風平浪靜,只小聲說了一句“謝謝”。后來班上有一批資助,老師叫我的那天,我在課堂上懟了老師很多次(可能是前面被他批評了懷恨在心吧),他讓我放學后留下來,我知道是是今天的事情,老師要給我一頓教訓,他應該會狠狠收拾我一頓。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他辦公室,沒想到他竟是要把資助的機會給我,并鼓勵我好好讀書,對得起別人的幫助。我現在還記得當時的感動,這兩件事情直到現在——十多年過去,我一直銘記于心。
過完小學到了初中,初中,我仍舊遇到了好老師。初一的某一個晚上,我的肚子疼得不得了?晚上11點多鐘,班主任何老師從家里出發來寢室,帶我去鎮上的醫院檢查。一個小縣城的醫院,總共三樓,沒有電梯,剛剛開學的九月仍舊很炎熱,那天晚上要因為要做各種各樣的檢查,何老師抱著我從三樓到一樓來來回回了好幾次,當所有檢查做完時,胖胖的何老師累的氣喘吁吁。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抱著我在走樓梯的過程中一次次累得喘氣,在他的懷里,我感受著他胸膛的溫度,感覺他就像爸爸一樣。
之后的三年初中生活,我一直要求自己盡量乖一點,好好學習,遵守紀律,不做老師不允許的事情。何老師也在很多方面給予了我充分的信任,那時候初一,爸媽擔心我這病體,便為我買了一部手機,其他同學星期一要把手機交給老師,但是何老師說我不用交,他相信我能夠管理好自己。在這樣的信任里,我的成英語成績(他教英語)沒有突飛猛進,但我總不敢放任自己。否則便對不起何老師。
憑著初中三年的中規中矩,中考的時候,我憑著超出實驗班錄取線九分的幸運進入了學校的實驗班。在這個班三年,班級給我最大的感受是“那是一個友好的大家庭,我們班團結、優秀,每個人都很好”,我不知道班主任吳老師做了什么,但他就給了我這種幸福感:生在這個班級是光榮的,是有意義的,是能夠在學習上自律、勤勉、突破自己的。記得高中一次運動會上,班上一位男生報名了三千米田徑,到后面他快不行了,好多同學都陪著他一起跑,在他們的帶動下,我也參與了陪跑,他在圈內,我們在圈外,每個人累得氣喘吁吁,又不忘斗志昂揚的打氣。那一刻,我愛上了這個班級。在高考填報志愿時,他也考慮到我們好多人家里都沒人懂得這一切,便以一種把我們每個人當作自己孩子的心態,幫我們一個個分析分數,推薦專業,介紹形勢。
進入大學之后的我開始被這全新的生活浸泡著:沒有老師管,上課可以不去,作息也隨意。一開始,我常把心思放在娛樂及沒有意義的憂愁上面。他時常和我聊天,以一種嚴肅冷靜的姿態提醒我要成為一個大人,提醒我走出“小我”,追尋“大我”。在提出要求的同時,也會指點方法,推薦學習資源。在他大一大二時不斷的引導下,我開始變得積極向上,變得擁有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也在大學四年時光,做出過努力,培養過習慣,取得過成績,錘煉過思想。雖然所有行動的是我自己做出,但追求“大我”的種子,是他埋下的。最后,我懷著滿滿的自信與驕傲參與了大學畢業典禮。
學習生涯中的這些老師,每一個人都給過我溫暖和關懷,不同形式的愛,照亮了我,點燃了我。也正是這束光,讓我自己向著美好繼續前進。最后,才有了現在的自己。
對于一位年輕的鄉村教師,我來自鄉村,在鄉村的學校中,感受過很多的溫暖,現在又進入鄉村教育中。我沒法說自己要成為一個多么偉大的人,但我的這些老師們,我曾經得到過的那些溫暖和深刻的感受,將是我教育路上的燈塔,希望自己日復一日的學習和堅守,能為孩子們帶入溫暖,能讓那些讓人絕望的孩子,像過去的我一樣,因為一個老師,而有一丁點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