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花開之(十一)感覺不可依靠(1)

妹妹五十多天,肖雪的爸爸媽媽要離開濱海了,因為二嫂也快要生寶寶了。何奈跟他的父母還有大哥商議,讓他的父母過來照顧肖雪和妹妹。

離肖雪二嫂的預產期只有二十多天了,二哥二嫂催爸媽早點過去。手心手背都是肉,爸媽一邊想著要早日去南京,照顧即將臨盆的兒媳婦,一邊又放不下剛出月子的肖雪母女。

最后定下來,肖雪的公公婆婆到達的當天,肖雪的爸媽離開濱海前往南京。

在那婦產科醫生的媽媽看來,哺乳期是一個女人最虛弱最需要親人的關愛的時期,她要親手把女兒和外孫女交到女兒的另一位母親——女兒的婆婆手中,她才能放心。

兩位未曾謀面的親家母的第一次握手,也是兩位母親工作的正式交接。

由于雙方見面后只有短短的兩三個小時的時間,肖雪的爸媽就要啟程前往南京。所以肖雪的媽媽抓緊時間告訴何奈的母親一些有關事項。

衛生間里一大摞擺放整齊的塑料盆,肖雪的媽媽一一告訴何奈的母親哪個盆是用來洗妹妹的尿布,內衣的;哪個盆是用來洗妹妹的外套的;哪個是雪雪的臉盆;哪個是何奈的臉盆;哪個是雪雪洗內衣的;哪個是何奈洗內衣的。

媽媽特別叮囑內衣外衣不能混在一起洗,大人的衣服不能與寶寶的衣服混在一起洗。

看著那一大摞塑料盆,何奈的母親覺得頭發暈。活到五十多歲,她還第一次同時見過這么多盆。自己家里洗臉洗腳用同一個盆,有時候那個盆說不定還用來裝菜裝湯。至于洗衣服,全家老少一大盆臟衣服,還分什么內衣外衣,大人的小孩的?

她斜一眼肖雪媽媽清瘦的身材,白皙的臉和手,心里哼一聲:“這么講究,也沒見你吃得有多胖,長得有多富態。窮講究!”

肖雪的媽媽又帶何奈的母親去陽臺,告訴她哪把拖把是拖客廳、房間的,哪把拖把是拖廚房的。

何奈的母親心中頗為不悅:“這是我兒子的家,我才是這個家做主的,憑什么你像個主人似地吩咐我這吩咐我那?”

于是拉長了她那張原本就長的臉:“行行行。親家母你也不用忙了,歇歇你們也該走了。家里的事我自己慢慢來。”

肖雪的媽媽覺察到了何奈母親的不悅,原來還想叮囑的一些話生生地咽了回去,滿臉笑容地說:“是是,以后我們雪雪和妹妹就要麻煩奶奶啦。”

何奈的母親一臉不屑:“我自己的孫女,什么麻煩不麻煩。”


肖雪的媽媽與何奈的母親,有著天壤之別的兩個女人。

肖雪的媽媽同肖雪一樣,是父母捧在手心長大的寶貝。肖雪的外公解放前當過保長,后來去川陜一帶經商,家中有多間作坊,肖雪的媽媽后來工作的醫院最早就是肖雪的外公和一些朋友合伙開的中藥房,后收歸國有成為集體所有制企業。

肖雪的外婆十六歲嫁到外公家,二十六歲才懷第一胎,生下了肖雪的媽媽。四年之后,生下肖雪的舅舅。肖雪的外公外婆夫婦倆沒有任何節育措施,可命中的緣份,一輩子就這么兩個孩子。

肖雪的媽媽,長相標致,活潑可愛,父母的掌上明珠,在萬般呵護萬般寵愛中長大。

肖雪讀大學時,知道了《圣經·舊約》中的一句話:“Keep  me as  the apple  of  the? eye.(求你保護我,如同保護眼中的瞳孔)”。

從前由于解剖學的不夠發達,人們誤以為眼睛是一個實心球體,于是這個微小的“實心球體”就被稱為“眼中的蘋果”。何其珍貴的蘋果!

大概在9世紀左右,人們開始用“the apple of? one's eye”(某人眼中的蘋果)來形容極其珍貴的人或物。中國人將其譯為“掌上明珠”。

肖雪私下里覺得,“掌上明珠”對于中國人而言,或許通俗易懂,但實在沒有道出英文中的那種深深的、珍惜珍愛到令人憂傷的感覺。

誰都說肖雪是他爸媽的掌上明珠,但肖雪更能領會到,She? is  the  apple  of  her  parents' eye。(她是父母眼中的瞳孔)。

被父母長輩視若珍寶,甚至被看得比自己眼珠子還寶貴的捧在手心里呵護著長大的女孩兒,通常是心地單純善良,感情細膩豐富。做女兒時,她們身上滿溢著嬌憨可愛的女兒味;做了妻子,母親,她們身上滿溢著與生俱來的濃濃的母性,守護丈夫和兒女時,她們擁有的力量,那些蠢笨粗糙的女人,望塵莫及。


何奈的母親,十七歲時由何奈的外婆作主嫁給何奈的父親。

何奈的外婆看上了何奈的父親何得福的勤勞,能吃苦,還有會篾活的手藝。雖說,沒有父母兄長的幫扶,但也正因為沒有父母兄長,女兒嫁過去也少了許多拘束,會少遭許多罪。

事實證明,何奈的外婆眼光獨到。

何得福自幼失怙,性格其實軟弱老實,家里大小事務老婆說了算。再加上他常年在外干活,家里,何奈的母親唯我獨尊,桀驁不馴。夏天天熱,她也敢像個男人一樣赤膊上陣下地干活,完全不理會大寶二寶已是十多歲的半大小子。再加上心性粗糙,兒女心自然不重。

有一年長江漲水,村前的小河滿河溝的魚,村里人爭先恐后的去撈魚。對這種事,何奈的母親從不肯落于人后,挑著桶往河邊跑。

鄰居大媽叫住她:“寶他姨(娘),你家老三燒得厲害,你先帶他去衛生所看看,小心孩子燒壞了。”

何奈的母親頭也不回:“我這會兒哪有空?等我把魚搬回來再說!”

所幸,孩子們雖然都曾歷經大樹上摔下,摔個半死;差點滾到湖里;發燒燒得迷迷糊糊等。但都有驚無險平平安安長大了。

令何得福夫婦驕傲無比的是,孩子們一個個長大,紛紛飛出農村,到了大城市,娶妻生子不用自己操心,花錢,還個個孝順,對父母沒講過半個“不”字。

村里人羨慕巴結何得福夫婦,夸他們何家祖墳埋的好。盡管何得福對他家祖墳究竟埋在何處,也是一半清醒一半糊涂。

何奈的母親,在老家,對那個她自認為是花了錢,娶回來的三媳婦麗紅,橫豎看不順眼。麗紅生孩子時,老三在武漢打工還沒回家,她就在麗紅生下孩子的當天陪了她一個晚上,此后,她天天晚上揚長而去,自顧自上樓睡覺。

何奈的母親生育了五個孩子,沒有婆婆幫忙,也一樣過來了,憑什么媳婦們就比自己嬌氣?

何奈請母親來濱海,他母親原本是高興的。可一聽說是來照顧肖雪母女,她心中不免一腔怨氣。自己應該是去享清福的,卻成了保姆、老媽子去伺候兒媳婦。二寶你有什么能耐?對家作了什么貢獻?也想讓我像那年去武漢伺候大寶的老婆一樣去伺候你的老婆?

一想起當年伺候大兒媳時的委屈,她至今還恨得牙癢兼氣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雖然只是短暫的接觸,肖雪的媽媽卻也隱約感覺到了何奈母親的刁蠻與強悍,心里不免有些擔心。但轉念一想,何奈是多么純良的孩子,他的父母絕對不會差到哪里去,自己多慮了。

臨別之前,肖雪的媽媽對女兒的私下囑咐還是這樣的:“要尊重何奈的父母,隨和一點,跟他們把關系處好。我相信他們也會對你和妹妹好的。何奈是多么好的孩子,他的父母也一定是天本地厚的人。”

停一停,終究有些不放心,補充一句:“不管別人怎么樣,雪雪你自己一定要細心待好妹妹。每天記得用紗布給她洗洗小嘴,按摩牙床。紗布用完后要記得晾干,用電吹風吹吹消毒。”

媽媽剛離開的頭幾天,肖雪的情緒還一時不能適應。看見媽媽用過的東西,比如拖把,高壓鍋,媽媽親手為妹妹裁剪的、用肖雪的秋衣改成的“和尚服”等等,肖雪都會抑制不住淚盈眼眶。

不知是不是受到媽媽離別愁緒的感染,妹妹成天啼哭不止,非得肖雪抱著,睡著了也得抱著,往床上一放就哇哇大哭著醒來。

肖雪只得時時抱著她,到了夜間她仍是這個樣子,拒絕在床上睡。在媽媽懷里睡得香甜,一放到床上必定嚎啕大哭不止,吵得全家人都睡不成。

肖雪擔心影響何奈第二天上班,就靠著床頭坐著抱住她,讓她在自己懷里睡。何奈擔心肖雪坐太久腰疼,勸她躺下,說孩子哭一會兒就好了。可妹妹似乎是個犟性子,不是哭一會兒,而是哭起來就不停。

肖雪只得又一次屈服,坐起來抱她。何奈于是給肖雪腰后,脖子后各塞一個胖大的枕頭,讓她坐得稍微舒服一點。

肖雪就這樣懷抱著嬰兒,坐著睡熟,一坐就是一個通宵,而且這個狀態一直持續到妹妹滿六個月。

妹妹滿六個月后的某一天,肖雪試著將熟睡的妹妹放到床上,奇跡出現了,她居然沒有哇哇大哭著立馬醒過來,而是繼續香甜地睡著。肖雪當時幾乎有重生一般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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