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快樂”,似乎已成為一種禁忌。以往每到重大節日,朋友間互祝節日快樂是一種習慣。但在清明節,若收到類似“清明節快樂”的祝福,或多或少會讓人感到不那么快樂。
一方面,掃墓祭奠、寄托哀思作為清明節的主題,即使不意味著哀傷,但也應是莊重、肅穆的,這種氛圍與“快樂”是不搭邊的;另一方面,祭祖和掃墓意味著與死亡有關,人們面對死亡往往不寒而栗。死亡話題,是一個禁忌。
其實死亡是每個人都必然要面臨的事情。在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在生與死面前,人們才可以達到如此高度的平等。
據統計,中國2015年人口死亡率為7.11‰,每140個人中就有一人死亡,這個數字低于著名的“鄧巴數字”——即150定律,人類智力允許人類擁有穩定社交網絡的人數是148人,四舍五入大約是150人——也就是說幾乎我們每個人每年都會受到身邊人死亡消息的沖擊。(《死亡、疾病、意外,如何面對?》)
死亡,可以說是造物主最好的設計。
正是因為生命的有限,我們才會更加珍惜自己的光陰,花費更多時間和精力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很多人虛度年華,碌碌無為,他們并不知道什么才是對自己最重要的。意識到生命的短暫與脆弱,我們才會有珍惜當下的緊迫感,去發現什么才是自己最值得堅持的。生命有開始有結束,只有認識到死亡,才能明白生命所賦予的意義。
當呼吸化為空氣,在死亡中探究生命的意義。關于活著這件事,死亡是最好的老師。
然而正如索甲仁波切在《西藏生死書》中所言:我們是一個沒有死亡準備的民族。大多數人面對死亡,采取的都是回避的態度。
死亡,的確是讓人恐懼的事情。這個世界給我們的第一個可怕的印象,往往就是死亡。因為懼怕,所以妄想逃避;殊不知,看不見的比看得見的更可怕,越是逃避,越是更加害怕。
斯坦福大學終身教授 Irvin D. Yalom在《直視驕陽:征服死亡恐懼》的卷首語打了個比方:“你不能直視驕陽,也不能直視死亡”。每時每刻想著“死亡”,就好像用肉眼直視驕陽,你是在堅持不了多久。但是躲避并不會讓它自動消失,即使不看它,它也時時刻刻籠罩著你。
即便我們暫時無法做到直視驕陽,也大可以先直面驕陽。閉上眼睛,直面驕陽,感受那種力量。
史鐵生說,“死,不過是活著的時候的一種想法。誰想它想得發抖了,誰就輸了,誰想它想得坦然鎮定了,誰就贏了……要是你先就對它說‘不’,固執地對它說‘不’,你不僅一無所得,反而會焦躁不安、恐懼倍加,終生受它的傷害。其實所有的困境,包括死,都是借助于你自己的這種恐慌來傷害你的。”
《大魚海棠》中,爺爺對椿說:“死,是永生之門。” 面對死亡,多么淡然。以前的老人們,會為自己買棺材、選墓地、訂制壽衣,為自己安排好歸宿。老人們為死亡做準備,不是消極的等死,而是已體會到生命的意義(《人生十個階段,每七年周期變化》)。死亡是人必然要經歷的過程,這是生命的定數,是這個世界游戲規則的一部分。生命到了這里,就讓它自然地離開。
現代人則很少能如此淡然了。生活水平日益提高,能多活一天是一天。眼看不行了,就會被送往醫院。即使在醫生無計可施的時候,現代醫學依然能夠讓人存活,如呼吸機、鼻飼和插管能夠確保不會腦死亡。Atul Gawande在《Being Mortal》(《最好的告別》)中告訴我們,盡全力救治也許不是最正確的做法。
善終不是好死而是好好活到終點,生的愉悅與死的坦然都是生命圓滿的標志。被強行維持的生命,質量是糟糕的。沒有品質的生活,延長時間毫無意義。假如我有那么一天,請不要強行把我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就讓我安寧地離開。
“我相信,每一個活過的人,都能給后人的路上添一絲光亮。也許是一顆巨星,也許是一把火炬,也許只是一支含淚的蠟燭……”
氣清景明,萬物皆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