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歸

?

心有所依


我家庭院中,顯擺著一棵巨大的梧桐樹。如若刻意去數它的年輪,大概所需由白變成黑的時間,這樣,才算數完一半的旅程。

?前幾年,家周邊因謠言過實,弄得人心惶惶,終日不見人煙。

?政府說要改革,就得征用街坊四鄰的地皮,匆匆忙忙,也無他處可尋。母親呢,她可悠閑自得的很,照舊老三樣,洗衣、做飯和碎碎念,只不過,這次她掛念上了梧桐樹。數次要求父親把梧桐樹砍了,販賣,或者,燒菜煮飯。理由相當簡明扼要。

?“要搬遷,樹,留不得。”

?父親呢,不為動容,躲入書房,啃著他的寶貝書,任由母親在門外敲打、吶喊。那時候,我還小,不懂這是父母親間的“怪趣味”。移動蓮花小步,屁顛屁顛地跑到梧桐樹旁,哭訴如今它所面臨的現狀。

?梧桐樹啊,梧桐樹,請你快快長大,長成外祖母的年數,母親才不舍,由此放你一馬。



一樹兩人三杏

?謠言終歸是謠言,從哪兒起,就從哪里落。平息了,街坊四鄰也便熱絡起來,村里的渾小子掙脫韁繩,像一匹匹永不知倦的野馬,四處撒潑,甚是無奈。

?“快看那樹,說不定有鳥窩呢?!”

?“那還廢什么話,走走走,翻墻進去。”

?“跟上,我先翻,我先翻。”

?村上三霸王今日聚首,著實罕見,呵~也不知誰家要遭殃了。

?我當時還沒一丁點防備,盡管,我看著他們的身影由點變成圓,再由圓變成人類模型,我一丁點防備都沒有,直到——

?“胖子,你快點,一腳就跨過去的事情,非得浪費時間。”

?“你這樣'蠢萌',始料未及,貧道失算失算。”

?“推我一把,立馬。”

?我家是挨著小山丘建成,父親順勢在庭院左側外圍,開通了一條溝渠,引水進園。我很愛吃菜園子里的菜,清脆可口,水分充足,再加上母親的廚藝,嗯~此生無憾。

?正因左墻的高拔,人人都說,“城,墻高濠深,樓宇森嚴。”

?“哎喲~”

?“胖子,胖子,怎么樣?”

?“沒事,安全,over!”

?足夠大的響聲驚醒了大黃狗,它在旁陪著我,渾渾沉沉,大的響聲就像一瓢秋后之水,頓時驚醒。

?“汪~汪~汪~”

?大黃狗肆意的狂吠著,我也懶得管它,自作自受。

?“啊啊啊~有狗有狗,趕快走!”

?“我爬不上去,拉我拉我,別,別咬我~”

?“鼓,回來。”

?庭院中,身穿補貼小背心,一條不合時宜的大褲衩,顏色不辨,深的可怕,小胖子蜷縮在后墻墻角,寸板頭也低落了下去,鞋?鞋呢?

?“噗嗤~”

?“鼓,你瞧把人嚇的,該'獎勵'一下。”

?“你這人,怎么這樣,你們狗嚇到我了,賠償!”

?“喲嗬,三只手還有理了?!”

?“誰是三只手?誰是?”

?“難道,不是嗎?你們,經過我的允許進入我的院子了嗎?”

?“誰叫你們梧桐樹樹大招風,我們。。”

?“出去!在吠,我就放狗咬你。”

?“行,但你得賠錢,樹,傷到我了!”

?“胡說,我拿我的年齡跟你打賭,梧桐樹溫和,除非,你出手傷了它,要不要我們一同去看看。”

?“你。。。”

?“囡,還在家嗎?”

?“母親~”

?“你怎么跑到。。。”

?“母親,他們把樹糟蹋了!”

?眼看著母親的大手微微顫抖,撫摸梧桐樹樹上一條條的“罪證”,嘴唇向下微泯,目光深邃。她算是一個不輕易透露感性的女人。

?“母親~”

?“囡囡,放他們走吧!”

?“胖子,胖子,上來,我們拉你。”

?“哦~好!”

?胖子跟著他的小伙伴,走了,一場鬧劇,散了,消失在墻的另一邊。

?傍晚時分,不經意間瞅見母親,拿著我兒時的花襯衫,不是一件兒。我瞅著她,一件一件的往梧桐樹上套,是心中的執拗嗎?是懊悔嗎?無從說起。

?我看見了母性的光輝,像對我一樣。

?梧桐樹啊,梧桐樹,你慢點兒長,長到我這般年數,你就歇一歇,這樣,方可看清我母親善良的本性啊。




?聽說人死后,會化成天上的星,地上的螢。

?梧桐樹,你說,你會化為什么?

?一堆火柴,還是一抷泥土?

?我想要升華我死后的意義,便這樣吧。

?你化成我,替我守在母親身邊。

?我化成你,替你忍受無邊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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