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開啟,第一感覺是此屋甚大,只當中四面均放置了屏風,其上花鳥魚蟲甚為精美,也遮擋了許多進入此地之人的視線,房梁上還垂掛下來無數(shù)白紗,朦朦朧朧間什么都瞧不真切,明媚借著昏暗的燭火瞧了半天,一無所獲下只得收回觀察的視線,正對著自己的屏風后一名黑衫男子步出,年歲在四十上下,寬肩臂厚,身材高大,面無表情,壓迫感十足,一雙精干銳利的眉眼上下打量著明媚,如果眼神有刃,明媚覺得自己當下至少被刮掉了層皮且渾身已鮮血淋漓,此人絕非善類。
‘你是何人,所來為何?’,二人對峙靜默了一陣,終是對面先開口。
‘我乃南方村野鄉(xiāng)人,不足掛齒,來此求見秦娘,實有性命攸關之事相求,望大人容稟,’,
‘哦?我竟不知,我的釵已經(jīng)那般普及了,區(qū)區(qū)下人也能白得一支,既然你不想說,那便不必說了,’,男子聽得明媚之言,顯然并無很好的耐心,當下便抽出腰間的利劍,直指明媚額心,
‘見到秦娘后我自會如數(shù)告知,’,此人殺意盡顯,明媚心下閃過無數(shù)念頭,只得出聲先穩(wěn)一穩(wěn)對方,‘你非秦娘,如何替秦娘做主,焉不知會不會惹秦娘不快,’
‘我如何不是?’,
‘江湖傳言秦娘亦男亦女,想必皆是大人之功,可給我釵的人,明確告訴過我,她為女子,你當然不是,’,
‘呵呵,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少有人能在萬越面前只字不提自己的真實意圖,你是真勇還是真傻啊,就不怕他一劍封喉,讓你抱憾終身?’,一聲戲謔,讓明媚繃緊的心弦暫松,
隨著聲音落下,一道紅色身影拂過數(shù)道白紗現(xiàn)于明媚眼前,不知是不是因為所著之人的艷麗面孔,這身紅即使在昏暗的燭光下,依然擁有了灼人心神的力量,太美了,明媚想過秦娘的無數(shù)種形象,卻沒想過,是這一種,上挑的狐貍眼,艷麗的紅唇,白皙瑩潤的面龐實在看不出年齡,如志怪奇談里的狐仙現(xiàn)世,見者無不被其蠱惑,迷失心智,甘愿臣服。
‘你是秦娘?’,在之前的認知里,明媚想秦娘少說也要四十以上,即使保養(yǎng)得再好,也會有歲月的痕跡,可眼前的女子卻似風華正茂,與想象之人差之千里,也許這便是讓智叟雖然年近花甲卻依然情愫流于眼眸,念念不忘的原因?
‘呵,秦娘沒有那么神秘,她還不至于一而再地欺負一個少年郎,替身,一個就夠了,’,
‘嗯,你自然是秦娘,智叟交給我朱釵之時,愛慕之情溢于言表,我想,那一定是他此生深愛之人,’,
‘他啊,還是那么冥頑不靈,’,秦娘聽到明媚所述,腦海里迅速浮現(xiàn)起那段往事,但轉瞬即逝,‘你就是憑此,認定秦娘是女非男?’,
‘呃,也不是,男子之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個人身上戾氣甚重,我覺得智叟就算愛慕男子,也絕非此人。’,明媚指了指自從秦娘出現(xiàn)便退立一旁的黑衣男,語帶嫌棄,‘不過,你怎知不是智叟告訴我你是女子的呢?’,
‘你跟萬越剛剛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秦娘目光直視著明媚,語氣一改之前的勾人慵懶,寒氣盡現(xiàn),‘因為你本身就套了一層假面,’,
秦娘生氣了,‘我,我可以解釋,此舉不過是自保,并非有意欺瞞,您說我初生牛犢不怕虎,實際上我膽子小的狠,又力量微薄,故而才作此矯飾,’,
‘很好,去卸了,再來與我談,否則,門在你身后,左轉不送,’,說完,秦娘便步入身后的屏風,
‘那,那,我想只跟你一人面談,這個人可以出去不,’,明媚著急道,
‘可,’,
萬越聞言,眼睛掃了明媚一下,什么都沒說,便徑自出屋了,但明媚還是覺得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帶著惡意,像隨時打算生剖開自己的巨刃,危險意味十足,讓人只想火速逃離,握了握汗?jié)竦氖中模髅目戳搜凵砗缶o閉的房門,深吸了幾口氣,方向屏風后走去,后面什么都沒有不過又是一道開著的門,跨過門后,明媚來到內(nèi)室,室內(nèi)燭火明顯比外室燃的足,視線明了了許多,立于地中央的圓桌之上一鼎香爐正冒著縷縷香煙,明媚仔細辨聞,只是寧靜安神的平常香料,并無不妥,秦娘合衣側臥在窗邊的軟榻之上,抬頭望著窗外空中高懸的彎月,微風拂過,吹起她鬢邊的一縷發(fā)絲,亦為明媚鼻尖帶來另一股幽香,有桂花的味道,甜到發(fā)膩。
秦娘曉得明媚跟進來了,眼風掃過明媚絲毫未變的裝扮,懶散道,‘還不走嗎?’,
‘秦娘莫惱,實因沒帶卸妝藥水,但晚輩著實需要前輩幫助才斗膽進來,’,明媚彎腰拱手,態(tài)度誠懇得道,‘晚輩明媚,云州人士,來此想求一法,以解友人之困,’,
‘再說一遍,’,
‘我,想救一人,他被關在天牢……’,
‘不是,你叫什么,再說一遍。’,原本只顧望月連頭都不曾側轉一下的秦娘,忽然坐起,神情嚴肅道。
‘明……明媚,’,我這名字有何不妥么,這可是實打實的真名啊,也不曾聽說我跟哪位出色人物重名了啊,看著秦娘那雙狐貍眼里忽閃的光華,明媚心下忐忑道,
短短二字,將秦娘從慵懶中拖出又讓其陷入了回憶,那也是個彎月的夜晚,
“
‘她叫什么?’,
‘明媚,’,
‘為何……’,
‘為何不跟我姓嗎,呵,我的姓氏于她無益,除了讓她生來便失了庇佑只會給她的人生縛上沉重的枷鎖與鏈條,我不想她幼時艱難,長大后又如我這般踽踽難行,沒了這父姓,想必她的人生會輕松自在許多吧,’,
‘那為何是明?’,
‘明錚一生的憾事太多,我記得,他剛成親那會兒,興致盎然,常說他父親只生了他這一個兒子,讓他幼時常覺孤單,所以他自己要多子多福,這輩子最少要生一女一子,給自己湊個好字,可嘆他終究沒能給自己湊個好字,唯余一子存世,我忝為他的摯友,這輩子能幫他的不多,把我的女兒冠上他的姓,權當他湊了個好字罷,’,
……
‘自珍啊,日后若是有緣,你遇到一個叫明媚的孩子,無論那是不是我的女兒,還望你能看在往日共事的情分上,多關照一二,我想,能同我一樣給女兒取相同名字的父母,與我不僅是緣分,他們也定然如我一般深愛著他們自己的孩子,我也是有了明媚后方知何為可憐天下父母心……’。
”
時光荏苒,當年那個脆弱柔軟的嬰孩,如果長大的話,也該這般大了吧,秦娘又轉頭望了眼窗外的月亮,感覺自己好像作了場夢,如真似幻,那場對話仿佛就發(fā)生在昨日,有的人還活著,自己還不曾踏進這牢籠。
‘你非少年,而是女子,十六歲。’,
啊,這,秦娘果真是狐貍成精了吧,我苦練十幾年的易容術啊,我引以為傲的口技絕活啊,我好失敗啊,聽到秦娘準確道出自己實情的明媚,內(nèi)心是崩潰的,可要緊的還沒談,只能強裝鎮(zhèn)定,‘呃,呵呵,秦娘好眼力,’,明媚當即也放棄了偽裝,用了本來的聲音,不裝了,不僅累還無用。
‘呵,’,少女的聲音清脆悅耳,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明媚內(nèi)心的沮喪,秦娘也跟著笑開了,‘哈哈哈……’,甚至開始前仰后合地笑出了淚花。
過分,明媚就像一只被輕松拿捏,慘遭對面的狐貍蹂躪而輸?shù)靡粩⊥康氐墓u,毛也散了,冠也垂了,頭也低了,連腳趾都羞慚的縮了起來,立在這滿室香風的屋宇內(nèi),聽著秦娘一聲高過一聲的開懷大笑,無地自容又無計可施。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技藝如此出眾,難怪敢只身來此,’,笑夠了的秦娘,理了理衣襟,方才坐好并指了指圓桌邊的凳子,‘坐吧,也站得夠久的了,歇會兒,’,
不只啊,我還誰都沒告訴,內(nèi)心繼續(xù)給自己補刀表面端坐到矮凳之上的明媚強裝笑臉道,‘秦娘說笑,不過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嘿,嘿嘿,’,都讓你看穿了,還是不要再譏諷我了吧,我還小呢,
‘沒有,你的易容術是真的出神入化,你要相信你自己,而且我不是從這上頭看出來的,你大可不必灰心喪氣,’,
‘額,真,真的?那我是哪里暴露的,’,明媚半信半疑,
‘我從不說假話,我自有我的方式,但不能告訴你,總之,你只需記得,你的本事很了不得,旁人可不會輕易看穿,’,
‘哦,謝謝,’,
‘你說你要救天牢的囚犯?’,
‘嗯,想必你也有耳聞,他敲了朝聞鼓,十日后行刑,時間不多了,我不想他死,秦娘可有辦法,只要秦娘能救他,你說什么都行,’,
‘為何非要救此人,他是你什么人?’,
‘恩人,救命之恩,’,
‘呵,一命還一命,也算合理,不過我不知他為了救你付出了什么,而你,又知不知道如果執(zhí)意救他,你會付出什么?’,
‘我知道這很難,所以才來求你,我知道你有這世上分布最廣的情報網(wǎng),想必知道很多皇室密辛,如果加以利用,不知能不能換他一命?’,
‘很多?你知道這世上什么人死得最快嗎?’,秦娘笑著搖了搖頭,繼續(xù)看著明媚道,‘就是知道得多的人,而皇室密辛,不必很多,只一條,就夠皇家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可你就是以此名滿天下的,卻仍然好好活著,不正說明你很強,所以你一定有辦法嗎?’,明媚不死心地說,
‘所以我為什么還活著呢,也許我雖然知天下事,卻不知皇家事,也或許我本就是為皇家做事的呢?’,
是了,的確該如此,否則,秦娘如何身負眾多秘密而不亡,那些世家功勛,武林豪強,如何會讓秦娘這樣一個知之甚多威脅甚大之人存活這么久,不是秦娘太強,而是秦娘的背后有更強的勢力,讓他們束手無策,而普天之下,有誰又能強過皇權呢。
事情繞了一圈,彷佛又回到了原點,沒有任何進展,說不灰心是假的,可時間容不得明媚就此沉淪,她當即打起精神,對秦娘道,
‘既然秦娘無計可施,那我便不打擾了,這便告辭,’,明媚起身欲別,
‘慢著,’,秦娘起身來到明媚身邊,‘你出不去,萬越不會讓你活著離開,’,
‘為何,此處不是你說了算嗎?’,看秦娘神色不似作偽,明媚一時不解道。
‘我啊,早就做不了自己的主了,’,
‘你被囚禁了?’,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跟我來,我?guī)愠鋈ィ杏洠院竽绱嗣ё擦耍嗑瑥膩聿恢褂蟹比A的外表,’,
聽著秦娘語重心長地叮嚀,明媚才突然意識到,不知何時,秦娘對自己的態(tài)度竟然變了,不再是事不關己,可有可無,似乎帶著點難以言說的親近,也許是被揭穿后實在太難堪了,亦或者知道了秦娘對魯達亦無有解法太失望了,以至于,直到秦娘拉著自己進入室內(nèi)密道,明媚才反應過來,秦娘的態(tài)度過于軟和了,與初見時的印象已大不相同。
‘你被何人囚與此地?你為何要救我?他們?yōu)楹斡忠獨⑽遥縿倓傇趺床粴ⅲ糠堑任乙姷侥阍贇ⅲ俊?/p>
‘我是心甘情愿留在此地的,至于為何救你,大概是你名字起的好吧,他們留我于此,自然有他們的目的,而你誤打誤撞于此,在不確定你身份的時候,自然要先搞清楚,清楚后,發(fā)現(xiàn)你毫無用處,未免節(jié)外生枝,自然不會留你性命。明白了么?’,
‘啊,好像明白,’,秦娘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卻頭都沒回,徑自拉著自己在陰暗的密道里穿梭,明媚有些恍惚,攥著自己的手溫暖柔軟,突然想問一問,‘你認識我嗎,或者你知道我的家人?又或者你就是我的姐姐?’
‘呵,姐姐?我老的可以當你奶奶了,不過,你這么說我很高興,那說明,我看著還依然年輕,但可惜,我沒有你這么個嘴甜的妹子,也當不起你這一聲姐姐,我這輩子,生來便親情斷絕,世上早無任何親人了。’,
‘可明明智叟……’,
‘誒,打住,我與他清清白白,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他愿意做個癡人,可與我不相干,我給他的那個釵,不過是聊表歉意,可不帶任何情愫,你可莫要亂點鴛鴦譜,’,
‘好,好罷,’,明媚有些失落,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魯達,或者是為秦娘,為智叟,這世上為什么總有這么多的不如意之人。
‘好了,沒有岔路了,你沿著墻,一直前行,出去應該是個巷子,左轉出了巷子就是西大街,現(xiàn)在這個時辰,那里應該有晨起出來擺攤的了,’,秦娘停下來,松開了明媚,示意其獨自前行。
‘哦,好,謝謝,’,明媚的手空落的一瞬,心上似乎也空了一個口子,涼颼颼的,于是身子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別害怕,不會有事的,’,秦娘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抬手撫了撫明媚的后背。
明媚只覺一股暖流涌進心口,再到四肢百骸,秦娘會武且內(nèi)力渾厚,‘秦娘,謝謝你,我能為你做什么嗎?’,
‘不必,這個你帶著吧,留個念想,’,
明媚只覺手心一滑,多了一個圓潤之物,立馬握緊在手心,當即也在身上翻找起來,‘我,我出來的匆忙,身上只有一堆保命的藥丸,這個給你,危急時刻或可以保人一息尚存,是師父做的,’,
秦娘接過明媚遞來的一個荷包,沉思地開口,‘你師父是何人?’,
‘一個游醫(yī),’,
‘明風?’,
‘你認識我?guī)煾福俊?/p>
‘你醫(yī)術學的如何?’,
‘還行,’,
‘你若是得了你師父的真?zhèn)鳎蛟S可以試著去接近下當朝太后,她素有暗疾,當年若不是明風出手,斷活不到今日,只是聽聞最近太后的身體時有反復,如果你能解其病痛,得她歡心,說不定,’,
‘魯大哥就有救了,’,
‘莫要開心太早,太后的舊疾可沒那么好治,是令整個太醫(yī)院都束手無策的頑疾,還有,你若是去,千萬不可提及明風,皇帝若是知道你師從明風,不僅救不了魯達,你也定然活不成,’,
‘秦娘為何對我的事知道的這么多,為何不能都告訴我?秦娘當真不認識我的家人嗎?’,
‘有時候知道的越多,失去的越多,我何嘗不想,像你一樣什么都不知道呢?’,
秦娘話里的哀傷,讓明媚不敢再繼續(xù)追問下去,可卻讓明媚愈發(fā)放心不下秦娘。
明媚走到西大街之時,果然天已破曉,朝陽初起,世界雖然還不明亮,卻已然不再黑暗,街邊的商鋪已經(jīng)有人在卸門板,有擺攤的小販正在忙著鋪展自己的地攤,向遠望,有裊裊炊煙自民居處升起,這一切都預示著,生機勃勃的一天剛剛開啟,可明媚的心卻莫名沉重起來,再也找不回初至京城時那般輕松愉悅,對所有的未知都抱著濃濃的好奇期待之感。
其實,明媚雖然已來京城數(shù)日,但對京城,實在算不上熟悉,這個西大街,跟自己之前所在的平王小院外面的街道頗有相似之感,可自己如今身處何方,要如何去到松杉的藥鋪,明媚實在不清楚,索性,此刻內(nèi)心復雜,就這般走走,理理思緒也好,所以,明媚并不著急回去,只是一直沿著街道前行,明媚不知走了多久,直至一處熟悉的門庭映入眼簾。
這是,自己住了多日的小院,原來之前的熟悉之感不是假的,她的確去那逛過,只不過沒有記在腦子里,本以為再不會回來的地方,又再次以神奇的方式呈現(xiàn)在眼前,明媚只覺內(nèi)心的陰霾似乎減輕了許多,無論如何,這燕京城,終究不是無邊無際的荒漠,只要走下去,亦有能讓自己停息歇腳之地。
明媚還在小院門邊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可進去看什么呢?
院門卻突然打開,明媚還尚未反應過來,便已被擁入一個泛著微微潮氣不算干燥卻也溫暖的懷抱,雖然未曾看清來人的臉,可會從這里出來并擁抱自己的人,明媚想不到別人,除了上官逸。
‘你去哪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一個擁抱,一聲問候,徹底吹散了明媚心內(nèi)的陰霾,心情大好的明媚,抬手拍了拍上官逸的后背,示意他先松開她,奈何對方不僅不撒手,還擁得更緊了,
‘咳咳咳……’,猝不及防下明媚深吸的一口氣,只能以嗆咳的方式出去,
上官逸只好先松開了雙手,低頭緊張地看著明媚,‘太用力了嗎?還是你哪受傷了?’,
‘咳,沒,沒,沒事,我剛剛咽口水不小心嗆到了,’,明媚連連擺手,又咳了幾聲,方道,‘你如何在此,這不會真是平王府吧?’,
‘你還說,我明明派了人跟著保護你的安全,你倒好,連友軍都坑,把他們?nèi)妓]影了,他們失了你的蹤跡,來告知我,我哪里睡得著,奈何,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四處找你,只能私下打探,我的暗衛(wèi)一夜都沒能找到你,我也只能在此枯等了一夜,連早朝都沒去,正想你能去哪是不是遭遇了不測,誰知剛剛侍衛(wèi)來報,說你就在門口,’,
‘啊,我好感動,我說你身上怎么濕呼呼的,想來是在夜里站著上的露水吧,哈哈哈,’,
‘你還好意思笑,’,上官逸剛想批評教育幾句,觀明媚神色飛揚,忽而想到,‘不會一夜不見,你就找到辦法救魯達了吧?’,
‘嗯,的確找到一個,但成不成功不一定,’,
‘進去說,’
明媚說完營救魯達的辦法,上官逸明顯不認同地道,‘你這辦法,有百分之一的可行性,’,
‘為何?’,
‘首先,祖母的確身患舊疾,可此疾乃心疾,就是心病,與其說她需要一個大夫,不如說她更需要一個解鈴之人,而且祖母和父皇不合由來已久,祖母為人又極其冷淡,別說外事了,她連后宮這些孫子孫女的事都懶得管,如何會去管一個毫不相關的人呢,你就算醫(yī)好了祖母,她也不一定會答應幫你救人。’,
‘其次,祖母如今不在皇宮,她早在五年前就徑自搬去了離燕京八個時辰車程的玉真山,去了山上的玉真女觀觀,祖母離京那日便立誓說除非死,否則再不會踏足燕京半寸土地,你想讓其為了你違背誓言,還要請她向素來厭煩的父皇開口,讓其放人,簡直難如登天。’,
上官逸每說一句話,明媚的心弦就緊一分,
‘為,為何會這樣,你祖母是親的么?’,
‘自然是,不過也正因為這點,很讓人迷惑,為何明明是親生母子,卻會到如此地步,而且父皇極為重視孝道,對祖母也是無有不從,可祖母就是從不給父皇好果子吃,連帶她的這些孫子也都沒有過好臉色看,祖母似是對父皇仇深似海。’。
‘啊,不管了,不管怎樣,我先試試,這是目前我唯一的辦法了,耽誤不得,我得先去告訴松杉一聲,就去玉真山,’,
‘不急,我的侍衛(wèi)應該早就通知了松杉你安然無恙的消息,你先在這吃了飯再走不遲,’,
‘不行,事不宜遲,我還是先走了,’,聽了上官逸的話,明媚輕松不過一陣的心情,瞬間又籠罩了許多不確定,當下焦急起來,
‘等下,我話還沒說完,’,上官逸攔住起身就要往外走的明媚,‘這回我派幾人跟隨,你不要再甩開了,有他們在,我能隨時知道你的行蹤,做你的后盾,可好?’,
‘還是別了吧,我不習慣被人暗中盯著,’,
‘那我派個人明面跟著你,如何?’,
‘這,’,明媚本不想同意,又覺得自己總是拒絕別人的好意,傷了人心,左右為難下,不好決斷,
‘燕京實在危險,你放心,等你離開燕京,遠離危險,我便將人召回,不再讓你不自在,我這么做不過是求個心安,昨夜那般難熬的經(jīng)歷一次就夠了,’,
‘好,好吧,多謝,’,
明媚一點頭,上官逸便從屋外召來一女子,此人身量與明媚差不多,身著綠衣,走路輕快敏捷,腰間一柄長劍,走近了才瞧清,雖然動作舉止極為干練,可這臉實在可愛,完全不像舞刀弄槍的劍客,圓臉圓眼,瓊鼻翹口,那濕漉漉的狗狗眼,彷佛盛著一汪清泉,令人一見便心聲憐愛,想要捧在手心里溫柔呵護,又想揉揉她的頭,感覺一定很好摸。
‘這,這,你讓她來保護我?’,明媚看著面前之人,一時有些口不擇言,
‘誒,可不要以貌取人哦,’,上官逸還未開口,綠衣女子已經(jīng)看出了明媚的遲疑,當即抽出手中長劍,向著院中一劃,只見靜立院旁的水缸便轟然裂成兩半,其內(nèi)清水瞬間流了滿院,安升看著自己辛苦一早上挑來的清泉水,就這么一瞬間被灑了個干凈,當即捂住自己的心口,卻不敢作聲,一屋子的祖宗,他誰都得罪不起,只能自己默默心痛。
劍氣,這還是明媚第一次看見有人隔空斬物,而此人還頂著一張可愛的面孔,內(nèi)心的震撼是成倍的,
‘呵,你看見了,她可不只是可愛而已,怎么樣,能不能保護你啊,’,上官逸忍笑道,
‘這位姑娘,對不起,是我粗陋淺薄了,還望壯士海涵,’,明媚能屈能伸,當即抱拳道歉,絕不含糊,
‘哈哈,沒關系,我叫安心,以后多多關照呀,’,安心毫不在意地擺擺手,
‘一定一定’,明媚心下羞慚,不太敢正面看安心,只是低頭出了院門,上了門口的馬車,
‘我們這就走啦,’,安心臨走前向上官逸偷偷眨了下眼,表示一定完成他交代的任務。
一路上,安心就沒停過嘴,這姑娘自來熟,性子尤其活潑,明媚心下暗道。
直至到了松杉的藥鋪,明媚都沒來得及想如何求見太后,又如何得救魯達,心緒一時有些復雜,直到見到松杉。
‘她是誰?’,
‘安心,我朋友,’,
松杉一把拉過明媚,耳語到,‘明揚就在后院,可不能讓外人知曉,她可靠嗎?’,
聽聞師兄來了,明媚立刻道,‘你帶安心四下逛逛,熟悉下周邊環(huán)境,順便買點吃食,我們還沒吃飯,我去后院洗漱一番,’,
‘哦,好呀,’,看著二人私語一番的安心,心領神會地答應了,沒辦法,她就是這么善解人意,
松杉領著安心出門后,明媚才急匆匆向后院趕去,
直到看到院中端坐之人,明媚那顆被反復煎熬的心,突然就安定平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