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見大海的時候,那蔚藍的浩瀚,讓我的大腦發暈。大海本是美的,我卻無緣故的心生畏懼。大概這也跟我命中缺水有關,所以我的外公才會在名字里給我添上額外的水。除此之外,我尤其暈船。
我把這一切說給旁邊的這家伙聽,他卻哈哈大笑。“你們陸生人總是這么好玩。”他說。
“陸生人”是個很奇怪的稱呼,要放在平時,我必定要強調:“請不要亂造詞語謝謝。”但是面對著他尖利的像翅膀一樣的耳朵,卻說不出這話。畢竟,他又不是人類。
他給我的解釋是,他是來自海底的“水生人”。他們的文明,比陸地上的人類要早幾萬年不止。按比較科學的說法,他們和我們應該也算是進化樹上的兩個不同分支——但是請注意,這個分叉口可不是那傻萌、動不動就捶胸的黑猩猩,而是,魚類。可他說不清楚為什么他們生在海底,竟然也進化出了四肢、大腦、以及文明。作為擁有同一祖先的兩個群體,我們最重要的區別不是形體差異,不是文明隔閡,而是神一樣的能力。
他施展了他們族群微不足道的技能:兩手交叉,然后慢慢分開,眼前的海面竟然就此開出一條道路。這場面讓我想起《柳毅傳》里出來迎接柳毅的龍宮使者。他也說不清楚為什么他們有這樣那樣的神力,反過來說,倒是我們能力如此貧乏讓他摸不著頭腦。
我和眼前這哥們結識純粹偶然。某個風雨欲來的下午我因為心情不佳溜達到城中心的江攤邊,卻發現有個人影把自己半埋在沙子堆里,很是詭異。我以為是有人想不開,趕忙去搭問。卻赫然發現這人通體淺綠色,耳朵還是魚鰭一樣的尖利形。模樣雖然怪異,但實際上與我在遠古傳說里讀到的“海精靈”的描述基本一致。我也就不怕了。就這樣,我認識了他。
那天他就告訴我,因為各樣的原油泄漏,人類污水排放,他們“水生人”的生活環境日益糟糕,他受命四處勘探更好的生活環境,以及聯絡“偏遠地區”的同類。
“我們恐怕要搬家了。”他在前面帶路,一步步把我引向深海處。這是熟識之后他第一次聲稱要給我揭示一些水生人的秘密。
“搬去哪里?”他帶的這條路似乎和潛水行進的海底道路完全不一樣,不一會兒我手中的壓力計就提醒我,已經到了深海一千米深處。但奇怪的是我基本沒有負壓感。
“水星。”如夢囈一般,他說了一個遙遠的名字。
“什么?”我才恍過神來,唯恐是周邊迅速變換的一切讓我產生了幻覺。
他在前面的步子慢了下來,距離我一近,聲音也似乎提高了八度。
“我們要搬去水星。“這次我聽得很清晰了,”搬空四大洋!”
“你們陸生人不是經常在研究什么‘神秘北緯30度’,還有百慕大嗎?知道為什么這里有這么多飛機輪船失蹤,各種詭異事情發生嗎?那是因為,百慕大深處的海底,就是地球唯一的一個星際之門的所在,而北緯30度,則是地球與宇宙的四維連線,就好比麥比烏斯環,或者說蟲洞的那張三維平面一樣。
”我們已經計劃并且籌備了幾十年了。在海洋污染的初期,水生族群有一派支持戰爭,主張把陸生人一股腦消滅掉,這憑我們的幻力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另一派人,代表更廣大群眾的意見,卻主張遠離你們。畢竟,污染是不可逆的。與其湊合著求生存,不如找地方重新開始。
“水星是一個理想的居住地。雖然星體表面溫差巨大,但是據考察,它的北極面有冰面覆蓋,很適合水體的容納。同時它是太陽系內與地球相似的4顆類地行星之一,有著與地球一樣的巖石個體。最重要的,它距離地球不遠,考慮到我們的工程量,這是一個比較理智的選擇。”
我對這一股腦的發言還處于懵懂的狀態,但反應了幾秒之后,還是抓住了重點:“搬空?搬空是什么意思?”
“我們水族的長老們經過長時間的討論,決定把100%的海底生物和70%的水體轉移到水星上去。”
“HOW???”我疑惑甚深。
“喏!”他取下我的腕帶,雙手合并,做了一個周潤發在賭桌上的搓牌動作,然后攤開手:腕帶沒了。
“我靠!”我驚呼,”你們到底是人是神!”
“就像你們幾十年前的魔法現在都是科學一樣,你所見到的奇跡,對我們來說也不過是小兒科。復雜地說,這是奇幻;簡單說呢,這就是跳脫三維世界的束縛,對宇宙原力的掌控。”
我沉默了,也許他說的沒錯,我才是那個少見多怪的二貨。
前路黑漆漆的,似乎還很遙遠。我凝神看著他的背影,很快目光就轉移到他尖利的耳朵上,恍惚又覺得跟正常人的沒什么兩樣。然而兩側和身后分開又合并的海水,那嘩嘩的滾動和拍打聲,卻又讓我驚心動魄。
不知道等待著我的,是怎樣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