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公交上,倚著窗,窗外的霓虹燈、人影交雜閃現。大概是天冷了,封存起來的記憶總是會輕易地偷跑出來,針扎的你一陣陣地疼。
想起了我媽,一個早逝的女人。我一直不知道我媽年紀多大,只知道當她過世的時候,大家都說,好可惜,四十出頭就沒了。也不曾知道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什么時候患病的。她走后,才發現對于自己的母親,我知道的太少太少。在她不多的歲月里,她曾經歷了哪些起起伏伏,她的喜怒哀樂,是否有人陪伴寬慰。有關她不多的記憶力里,總是會閃現出一些特別的畫面。
她總是會穿成套的西服和皮鞋,襯的她更加瘦高瘦高的;
她給我哥和我織的毛衣,一兩年了還是少了一對袖子,到她走的那會,還壓在箱底;
別人家媽媽做家務嘮嘮家常的時候,她已經騎著摩托車去往工廠的路上;
家里的大件,電視機、手機、摩托車,都是她提議買回來,第一個用;
印象中小時候上學用的作業本、筆都是爸爸買回來的,她很少過問我學習;
生日的時候,總是會問我想吃什么,我說醬干;
她做菜的時候,我和我哥就站在不高的灶臺旁用手夾剛裝盤的熱乎乎的菜吃;
我肚子痛得沒法睡覺的時候,她就整夜整夜地幫我揉肚子,抓蛔蟲,早上醒來總是會問她蛔蟲是不是好多;
跟著她去外婆家拜年,我騎著新買的自行車直接從坡上遛下去,忘了自己不知道剎車這回事,車壞人傷,怕被她罵,自己哭的格外大聲;
第一次來例假的時候,也不知道褲子黑乎乎地是什么,周末放學回家跟她說,她只是笑,幫我打好熱水,讓我換洗;
打麻將到深夜,我畏縮縮地看著她和我爸在吵架,卻從不記得她是否有哭過;
生病后,她需要依靠排泄袋,怕身上有異味,買了瓶香水來噴,一直記得那香水的味道,和抹身子的藍色毛巾。她走后的11年里,我拒絕一切深藍色的毛巾和同味道的香水。心,很痛。
在知乎上,有人問:什么時候讓你覺得最難受。我在心里回答:當我在房間里和我爸挑選哪張照片做我媽遺像,而她還躺在對面房間的時候最難受。整個人踹不過氣來。
她走后,我們自動地不再提起她。尤其是對我的爸爸。我媽閉眼的那刻,他傷心地喘不過氣,跑到我的房間捶胸大哭,心如刀絞大抵如此。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也是唯一的一次。
那以后,我變得比以前更開朗了,或者說表面上。很奇怪,她走的的那一刻以及之后的一段時間,我并沒有很傷心,只是覺得有點遺憾,有些話還沒來得及跟她說,她卻再也聽不到。傷心,大多也是看到親人痛苦的模樣,心里也不自覺地難過起來。似乎自己還沒反應過,覺得她還會再回來的。
直到中學畢業,高中住校,才驚覺再也沒有一個可以撒嬌的人,可以回家就吃上熱騰騰的飯菜,大冬天可以睡到曬屁股,被叫起吃早飯。無數個夜晚,拿著她的照片,看著看著,就不自覺地留下眼淚。想她。11年來,她的模樣,一直很清晰。
天冷了,您在那邊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