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是一個人感受的豐富性,而不是發生在他生活中事件的密度,決定他生活的質地;是一個人的眼睛,而不是他眼前的景色,決定了他生活的色彩。
? ? ? ? ? ? ? ? ? ? ? — 劉瑜《送你一顆子彈》
曾經問過一個社交達人的朋友,看他每天奔走于各色門類活動卻總能保持精力滿滿,是不是有什么心法?
他的回答讓我很意外。
他說因為我無法獨處,每次獨自一個人,全身就有無限的孤獨感侵襲。
還有朋友跟我說,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無法靜心看書或者做其他事情,直到拿起手機。
我想,獨居不代表一定能夠獨處,而獨處也不意味著一定乏味。
而我這一年,最大的收獲是:學會了獨處。
1.
如果說,大部分人的轉變都是在生活中遭受到了被挑戰、被創傷,最后逼得退無可退才開始的,那么我的獨處也是。
我自認在別人眼里是一個有社交能力的人。能夠為活動獻上精心準備的點子,可以在場面上調配好幽默、肅靜的氣氛平衡,讓毫不搭調的陌生人幾個小時內互相配對,各取所需。
對于這種社交本身,我并不認為有什么不妥,反而覺得這是每一個成熟個體在這個追求快捷有效的時代,扮演社會角色時需要去習得的一種進化方式。
只是隨著我體驗到的“膚淺”交流次數的增多,那種出于禮貌不得不出讓一部分輕松自在,而讓自己顯得容易相處的用心,讓我開始感到內心匱乏和身體疲倦。
這種感覺并不是突如其來,而是我經過察覺、抵觸、克制、調整等一段長時間的確認,發現它們再也無法和之前的生活兼容,所以,我知道我需要改變。
但至于是否要將舊生活推導重建,要怎樣重建,需要花多久重建,我統統不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我要停下來,我的身體需要時間休息,我的腦袋需要時間整理。
而遠離人群,避開噪音,是我能做的第一步。
2.
任何改變,起初都是令人新鮮的。
不用怕在亮紅的微信群里錯過任何社交組局,自然也就不會花費注意力去關注和自己沒關系的干擾信息;
不用為晚高峰的出行而絞盡腦汁的去設計線路,也不會因害怕遲到而不斷的催促司機,甚至暴脾氣;
不用怕氣氛冷場而笨拙的講自己并不擅長的笑話,也無須在沒有興趣的話題面前捧出一副津津樂道的表情。
當把這些投注在外界的注意力全都收回時,我發現屬于自己的時間一下子多了起來,多到讓我每天生活中的必備運行程序都可以慢下來。
就像慢速回放的電影,吃飯、走路、思考,任何一件事,都可以受控于我。
吃久一點,走慢一會,想深入一些,早一分晚一秒,都是自己的,也就無須著急。因為不著急,也就更會有耐心慢慢去想、去做事情。
因為慢,有了叫停和反思的時間差,我發覺自己之前對很多事情的即時反應都是處于一種應激模式,很多看似無理取鬧的情緒也并不是毫無源頭。
別人一反駁我,我就會胸口發脹;看見同伴表現優秀,我就會倍感壓力。
而這些,都只有我不用忙著在別人面前去試圖隱藏,不害怕別人評價,一個人時,我才可能有勇氣去正視,去花時間弄清楚自己真實的想法和需求,進而心平氣和的選擇:去接受,又或是在下一次做出改變。
別人眼里的自己和真實的自己不完全一樣。
當一個人了,你才能看到更真實的自己。
當我可以忠于自己的真實,并以此做為自我行為的唯一準則時,我就只用專心做好自己,而無須花額外的力氣去證明外界認可的那個我,情緒也不再會受因人而異的判斷結果而高低起伏,由此活得輕松和自在。
3.
一切改變,都不可避免會受到過往生活慣性的強力吸引。
從各種社交中主動退出,不斷與外界減少互動,我的生活陷入一片寂靜。
當看到朋友圈里大家豐富多彩的生活,想到我也曾是其中的一個組成部分時,我問過自己:如果在沒有建立出一套新的生活方式之前,兩者只選其一,我想要恢復到之前的生活么?
答案是否定的。
因為隨著對真實自己的越發了解,我越發明白之前生活里的很多元素,并不是我真的喜歡和需要的。
比起坐在密閉空氣的高級餐廳,我更喜歡穿梭在開闊的寬街窄巷;
比起燈光閃爍的大型商場shopping mall,我更喜歡聽得到吆喝聲,聞得到瓜果聞到的菜市場;
比起和各界大佬的高談闊論,我更希望自己能夠融入更接地氣的生活。
于是,在能夠明確自己的喜好和需求以后,我的生活就變得簡單很多。
丟掉不需要的物品也不會那么心疼,不參加無關的活動也不會覺得有太大損失,拒絕掉不適合的人也不會感到有太多惋惜。
因為如果這些人、這些物無法滿足你的需求,那么他們的存在,對我而言就只是一種多余,是身體上的包袱,是精神上的壓力。
當一個人了,你能找到自己生活中最簡潔的平衡公式。
通過不斷的反思、追問和確認,找出自己真正的需求,用正確的供給物去滿足自己,你會因此快樂。
4.
改變的完成,要用新的生活方式去替代,而在此之前,需要做的就是耐心,不斷重復、重復,再重復。
清空了原來的生活,面對一個人的自己,我開始了寫作。
記得最開始寫的時候,有朋友問過我寫的原因。
當時的我其實很模糊,知道自己不是為了寫成個大號,賺到很多的流量,當然我可能也沒有那個能力,只是覺得寫作就像一面鏡子,經由它我能看到自己。
當我把擁堵在身體里的情緒、閃念一點點抓住,并按壓在紙面上時,我才知道,原來我是這個樣子的。
直到現在,我才慢慢意識到:寫作,是一個孤獨的過程。隔離了外部世界,在寫這個動作的持續進行中,沒有人給我回應,也沒有人干預我。就像我被置身于荒野之外,大喊一聲,卻得不來絲毫響應。
盡管我時常感到痛苦,因為頭腦里的那一團團東西從模糊到逐漸清晰,需要經歷一個撕裂的過程,但也因這種過程不斷的重復,我訓練出了一種對痛感的耐受力。
這種力量,一方面讓我能夠部分承受住寂寞和孤獨感來襲時,自己因受不住而做出非理性的選擇。如同餓了太久的狗會饑不擇食,凍了太久的人隨處找火取暖。
另一方面,讓我減少了對及時反饋的依賴程度,不再守著手機等網絡工具而等待某一方給自己的響應,而是能安于“自己”。
當一個人了,你會為自己建立一套有節奏的生活秩序。
時間多出來了,為了避免空虛和不讓自己變得乏味,你會想辦法在安于平靜的狀態中,也同時變得更有生產力。
5.
真實的獨處并不美好,但這個過程可以讓每個人有花時間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修補,去填充不完整的地方,然后又再回到和外界的關系中去。
因為經過這一年,我明白了:
只有“深入”的關系才能真正讓自己愉悅,而關系的“深淺”不在于我出場次數、投入時間的多少,而在于關系當中雙方對“自我暴露”的程度。
所以,只有當我不再小心謹慎的刻意假裝,用忠于自己的真實去和外界建立連接,我才能將自己充分打開,才能迎來更深入的關系。
我的世界、別人的世界,都需要獨處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