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所有風景,不如你。
又值中秋國慶假期,回家的車票沒有搶上,老二邀請我去他家,于是我們一行四人踏上了路途。
老二的家是一個偏遠的小山村,我們一路要從火車轉大巴,再轉小巴。去年的時候曾去那里采風,原生態的山水鮮有人問津。今年新開發了一個旅游項目,才感覺人稍微多了些。
到縣城的時候,大家又開始采購物資。水果,牛奶,餅干等。由于村里的人出行困難,所以有人回去總要帶很多東西。他們在市場里采購,我便四處轉轉,我喜歡縣城的寧靜安詳。不寬的馬路上時而路過一兩輛車,車牌還都是其他地市,看來大家都趁著假期出行減壓。不自覺拿起了相機,隨意拍拍。
不自覺越走越遠,直到老二給我打電話“學之!你走到哪兒了?我們已經坐上車了!”我一頭霧水,看看四周并不熟悉的風景,“呃,我也不知道在哪兒啊。”那邊老二說“哎呀,車快出縣城了,你今晚先找個旅館住一下,明早我來接你!”
“好。”說完便掛了電話。從縣城到老二家,每天只有一趟車,早晨來,中午走。錯過了這班就只能等明天。我未感覺沮喪,只因為我鏡頭中突然出現一抹紅,不合這環境的紅。
是一個姑娘,穿著紅色的長裙。細看的話裙子上還有藏青色的線條。她的頭發隨意挽成一個發髻,幾縷散落的頭發被風吹起,她揚手捋發的瞬間,我按下了快門。
周遭青綠色的色彩顯得她那么不合時宜。看著手中的照片異常開心。好久才想起今晚還要找個下榻之處,打開地圖搜索了下附近的賓館便一家家找去。
先開始還興高采烈,舉著相機東拍拍西拍拍。一家家找去,心情越來越糟。可能是十一的關系,可能是旅游區的關系,賓館都是爆滿。
漸漸暮色四合。我沒有目的地在縣城里打彎。本就不多的幾條路被我拍了個遍。心里暗罵老二,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里。突然在一個小巷子看到了霓虹燈亮起,“住宿”。我激動地跑了過去。
是一處院子,我敲了敲門。“有人嗎?住宿!”聽到了腳步聲向門處走來,一開門,昏暗中看不清來人的面容,我卻認出了那條紅裙,“你好?是住宿嗎?”瞬間舌頭有些打結說不出話,只能點點頭。
姑娘此時已把頭發拆下,及腰的長發垂直而下。“進來吧。”我跟著她走了進去,院里是一座小二樓。一樓中間是一間敞門的小廳,她帶我走了進去,“坐一下吧。”她指了指沙發。“哦,好的,謝謝”。
她遞給了我一杯水。“有標準間和大床房,你需要哪種呢?”她說話時聲音輕柔,我有些出神,反應了半晌才說“我,我一個人住,大床房吧。”
“住幾天呢?”“一,一天吧”
“好的,押金二百。”我急忙掏錢出來,慌忙中錢包不小心掉到了地上,里面的幾枚硬幣灑了出來叮咚作響。
她在一旁看著不禁笑出聲來,我有些窘迫,“怎么稱呼你?”想著岔開話題打破尷尬。“叫我婉婉就好。”說著她把房間鑰匙遞給了我,“二樓左拐第一家。12點以前有熱水。”我致謝后便上了樓。房間布置很簡單,一張床,一臺電視。走了大半天的我癱在床上,思緒萬千,又打開相機翻到了下午那張照片,女孩兒似有若無的笑意甚是迷人。就這樣不知什么時候便沉沉睡去。
吵醒我的是敲門聲,我急忙奔去開門,婉婉站在門外手里端著盤子。“這是贈送的早餐。”我接過盤子,問她“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嗎?”她詫異地看著我,“原來你是來度假的啊?”我點點頭,“可以去玉門山,那里很不錯。”她繼續說道。
“哦,哦,好的。”婉婉走后,我鬼使神差地給老二打了個電話,讓他不用來接我了,我自己抽時間回去。老二一直問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說沒有沒有。
掛了電話收拾好東西就下了樓。
“我想去玉門山該怎么去呢?”我問婉婉。
“去玉門山的話門口坐3路車。門票120。不過我可以帶你過去,門票收你60。”她微笑地看著我。
我假裝考慮了一下,說好吧。隨即婉婉便把她的摩托車騎了出來。我問她旅館不留人沒事嗎?她說她送了我就回來,估摸著時間再去接我。
其實我早從老二口中知道,像婉婉這樣的民宿都會有這種情況,帶游客進山,收點費用。估計我一時頭腦發熱,只想多留一陣子。
婉婉騎著摩托,我坐在后面。一路的盤山路,“你抓住我啊!一會兒路很陡!”她沖我喊
婉婉帶我走的是山路,她今天沒有穿裙子,只是簡單的套頭衫和牛仔褲,走在山路上毫不費力,我緊緊跟在她身后。時不時拍些她的背影。到了大路上,她扭頭說,好啦,你就從這里走上去就可以啦。我已經有些喘,只能點著頭。
“你爬上去再下來差不多應該是三個小時,三個小時后我在這兒等你哈”她扭頭很快便消失在山路中。
一個人的山路難免孤獨,邊走邊拍著風景,快到半山腰的時候山里突然起了霧還飄起了細雨,正在躊躇要不要繼續前進的時候婉婉突然打過來電話“不管走到哪兒不要再往上爬了,越往上路越險,而且山里路滑!”看著前面十米左右的能見度,還是選擇了掉頭下山。
本應3個多小時的路程在2個小時左右提前完成,婉婉如約在山腳下等我,問我還有什么安排。突然空下來的時間也無所事事,我便提出來請她吃飯,婉婉沒有拒絕。
我好奇這樣一個女孩為何一個人在這偏僻之處開著民宿,見席間氣氛融洽我按捺不住內心疑問問了出來。婉婉停頓了一下,說“我出生在離這里還很遠的一個小山村。我媽生完我之后覺得家里窮出去打工就再沒有回來。”說到此處她略微尷尬地笑了下。
“我爸好不容易把我帶大,在工地上出了事,也去了。”她說這些的時候,眼神飄向窗外。瞬間空氣變得凝重,我不知該說什么。
“那你,沒有想的要走出去嗎?去大城市,起碼是市里也好啊。”
婉婉眼神從窗外抽了回來,“我拿我爸的賠償款買了現在作為民宿的院子。想出去啊,然而我什么都不會啊。”
后來婉婉和我說,她感覺自己就像淺灘上的魚,難以游回海洋,卻也不會被撲打在岸邊。無能為力困在原地。
我突然想到老二曾經和我說的話“老子高中那會兒就得賣命學啊,不然老子就只能一輩子種地了!”我以為那是笑話,卻沒想到如此真實慘烈。
第三天老二過來接我,我結清了費用和老二坐上了那趟一天一班的小巴。
“我想帶她走。”在車上說出這句話時我也被自己嚇到了。老二在旁邊揶揄我“你還帶她走?我就說你小子絕對是遇到事了不然不會耽擱一天。”
我沒有理會他,繼續說道“她不屬于這里,真的!”老二卻說“你是小說看多了想拯救世界了?過來散心就好,還什么都當真。人家呆在這里挺好!誰需要你拯救!”
一路無話。我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幼稚,還想給這段連艷遇都算不上的經歷來個英雄救美的結尾。
在老二家吃吃玩玩,十一8天的假很快就過去了,我們又坐上班車到了縣城,一起去火車站坐火車。我翻起了自己的相機,滑到那抹紅裙的時候,心里還是一酸。和老二說有事便從火車站跑了出來。
我記得那條小巷,腦中無比清楚它的位置。叫了個出租直到小巷門口,我急忙奔跑過去。小院的大門敞開著,我站在門口,婉婉在里面清掃著院落。她看到我,微微一笑“你是還要住宿?”
瞬間我又有些結巴,“我,我是,要走了。”
“哦,那再見啦!”
自知有些魯莽,我便退了出來。
那天我還是如期坐上了火車。我想大概我們今后都不會再見面,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看過那么多小說情節,什么我會帶你走,你會為我留原來都是虛假的烘托。
當火車駛離這偏遠的小鎮,我漸漸明白我們是在生活的兩端,都跳脫不出自己的那方淺灘。
自此安好,天各一方。雖然這單戀愚蠢,但風景太好,更有她相襯。
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