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時候，我家住在農村，爸媽外出打工，基本上一年才回來一次，所以在我記事之前的時光里都是我哥陪我度過。為什么說是記事之前，因為很多事都不記得了。

只記得我哥總是牽著我的小手，到處去玩耍，即使是和他同齡的小伙伴，也總是牽著我。

有一次，家門口有人唱大戲，在那個沒有電視的年代里，很多人爭相奔涌去看，我哥就拉著我：“走，哥哥帶你去聽戲嘍。”

走到人群中，村里的大人們看我們小，就讓我們站在第一排，好看得清楚。戲唱到一半，女主唱拿著一碗酒喝了下去，突然就抽搐倒地，戲班里呼聲一片，人群躁動不安。我問哥哥：“她怎么了？”

哥哥一邊小心護著我走出人群，惶恐別人撞到我，一邊給我解釋：

“她呀，在演戲呢，要扮演喝毒藥而死，是不是很像？”

“恩，演得真好，我們還回去看吧。”

“不了，我們回去捉迷藏吧，反正也聽不懂。”我那時最喜歡玩捉迷藏的游戲，立刻應聲：“好！”

后來，聽人說，那個唱戲的真的死了，我并不知道她是自殺還是謀殺，因為化了特效的妝，我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實模樣。

但在那個小小的年紀里，我哥用捉迷藏的方式，幫我躲避了一場童年陰影，用牽手的方式，讓我的童年充滿溫暖。

后來，我愛上了一個同樣牽著我手走遍陌生城市的男孩。

那一年，我2歲，哥哥5歲。

02

十幾年前的農村，資源比較匱乏，我記得那時我們村就只有冠生園方便面和英式餅干還有辣條。

我大姨家很早就搬到市里面去了，表哥和我哥年齡只差幾天，經常在一起玩，表哥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們帶來很多好吃的。

有一次，我哥拿了一袋蒙牛純牛奶，在院子里找到我，獻寶似的，給我說：“你看這是什么？”

我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我哥就拿著牛奶送到我嘴邊：“你喝一口嘗嘗。”

我吸了一口，咽下去，不甜，但很香。

“好喝嗎？”我看著哥哥神采奕奕的表情，說：“好喝。”

于是，我們你一口，我一口，把那袋純牛奶喝到一滴不剩，還意猶未盡。

如果鏡頭可以回放，畫面里一定是兩個年幼的小孩在紅磚搭建的院子里，拿著一袋蒙牛純牛奶，臉上洋溢著滿足的幸福，他們的歡笑聲回蕩在夕陽的余暉里，久久不能散去。

后來，我喝了很多的純牛奶，味道都不及那一袋。有人問我：“你怎么那么喜歡喝純牛奶啊，一點都不甜。”

我微笑回答：“就是喜歡，沒有道理。”

那一年，我5歲，哥哥8歲。

03

我要上小學的時候，家里搬到市里，只有暑假寒假才會回老家住。那時候，表叔在鎮上開個加油站，我爺爺在他那幫忙看店，家里有事才會回來，哥哥沒事的時候也會去玩。

一年暑假，我們回老家，晚上要吃飯的時候，哥哥還沒有回來，我爸就給爺爺打電話問哥哥有沒有去那，爺爺說沒有，爸爸想著他可能去其他地方玩了，就沒有多問。晚上8點多的時候，哥哥才回來。

但沒過多久，就接到表叔的電話說，爺爺出車禍了，等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被告知，失血過多，搶救無效。聽我表叔說，爺爺去買了降壓藥，要給我奶奶送藥，說奶奶的藥吃完了，還非要晚上回去，誰勸都不聽。

我爸一時無法接受，就指著哥哥說：“你爺爺要不是擔心你，怎么會這么晚回家，你就知道貪玩！”

爺爺一直最喜歡哥哥，所以我爸覺得他肯定是擔心我哥才會這么晚回來。夜里，家中長輩都在準備喪事，我在門前的小溝旁找到我哥，然后坐在旁邊，什么都沒有說，默默陪他哭了一夜。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哥哭，我一直以為我哥強大到無所不能，卻忘了，他也只是一個孩子。后來，我再也見不得男生在我面前哭。

那一年，我10歲，哥哥13歲。

04

初中的我特別叛逆，喜歡新鮮有趣的事物，喜歡非主流，喜歡和壞孩子一起逃學，喜歡標新立異，而且學習很差。

哥哥學習特別好，我喜歡的東西他都不喜歡，他看不慣我，但又拿我沒辦法，他總是對我的審美嗤之以鼻，我總是嘲笑他墨守成規。

爸媽對我也很失望，幾番說教都毫無效果，我經常和爸媽吵架，吵完就去找我的那些志同道合的小伙伴。

有一次，我和我媽吵完之后，正要出去，哥哥把我拉到屋里，悄悄告訴我，如果下次考得好，就給我買MP3。我一直很想要，但考試對我來說太難了。我哥就說：“想要什么就要付出努力，讓我看到你有多想要。”

為了表示決心，我努力了兩個多月后取得了不算太好，但相比之前已經很好的成績。

哥哥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拿出了我心儀的MP3，還給我唱了一首《七里香》。這讓我第一次覺得成就感是一件太美妙的事，還有，我哥真的挺帥的。

后來，我會聽周杰倫的每一張專輯。

后來，只要耳朵里有音樂，我可以走很遠的路也不覺得累；可以坐很久的車也不再暈車；可以一個人做很多事也不覺得孤獨。后來，我是如此的熱愛音樂。

那一年，我14歲，哥哥17歲。

05

哥哥一直很優秀，成績好，人長得也帥，又白又瘦，很受歡迎，我因此獲得很多福利，爸媽也一直以哥哥為驕傲。

在我心里，哥哥就是我最崇拜的人。

但人非圣賢，不可能一直完美。

哥哥上高中時，產生了厭學心態，又因為逃學被老師抓到，當場罵了他，哥哥一時沖動，就把老師打了一頓，學校要求退學，哥哥轉頭就回到家中和爸媽說，他不想上學了。

在我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內心是激情澎湃的，因為這么多年，終于有人說出了我的心聲。但轉念一想，不對啊，哥哥如果不上學了，爸媽肯定會把考大學的重任交給我的，那我肯定會被累死的，所以就極力勸說哥哥轉學，但他決定了的事，誰都無法改變。

后來，哥哥在家待了一年，等他同屆的哥們都要上大學的時候，他也找了一所私立的大學，又去上學了。就這樣，完美的錯過了最苦逼的高三。

臨走時，哥哥含情默默的問我：“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

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萬一我能考上清華呢？”

哥哥看了我一眼，拍拍我的頭：“加油。”就走了。

當然，我果然沒有考上清華。

高三有段時間真的堅持不下去了，但又不想輕易放棄，內心的矛盾和痛苦讓我備受煎熬。

我給哥哥發消息問，如果我考上大學了，會不會獎勵我，哥哥說，肯定獎勵。我問他會獎勵我什么，他回復了一句話，讓我在晚自習的教室里淚如雨下。

直到后來，我也不知道那天的眼淚是因為煎熬了許久的委屈，還是哥哥帶給我的感動，也或許，兩者皆有。

但不管如何，那次哭過之后，我一直堅持到了高考結束。

哥哥說，能給的給，不能給的想辦法給。

那一年，我19歲，哥哥22歲。

06

哥哥有過很多女朋友，有自己認識的，也有相親覺得不錯的，但都維持時間不長。其實我知道他一直喜歡一個女孩，但終究沒有在一起。

而現在，哥哥就要結婚了，新娘有所有哥哥喜歡的樣子：小巧玲瓏、聰慧敏銳、愛養貓、愛養植物、熱愛生活、有主見，還會做好吃的甜點。雖然剛在一起半年，但爸媽提出結婚時，哥哥第一次沒有反對，也沒有要拖延。

而有些話，還沒來得及和哥哥說。

哥哥，還有幾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你就要有自己幸福的家庭了，我再也不能任性的享受你的寵愛，也不能再隨便和你發脾氣，你將與自己的幸福牽手，一起走過余生。

雖然內心有些不舍，但還是真心為你高興。和你打鬧了這么多年，卻從來沒認真說過一句謝謝。

謝謝你照顧我這么久，謝謝你把我照顧的那么好，謝謝你給了我全部的寵愛，謝謝你教會我許多，謝謝你陪我一起長大。

親愛的哥哥，祝你有生活的茍且，也有詩和遠方。

這一年，我23歲，哥哥26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