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薇多麗雅
1
我老公意外去世了。
在接到警方通知后,我仍不能相信這是事實。
然而,他們的結(jié)論就是,我老公屬于自殺,從他那高達二十五層的辦公大樓上,縱身一躍,結(jié)束了年僅32歲的生命。
緊接著,我瀕臨崩潰邊緣,很難接受這一事實。
我怎么都不會相信他會選擇自殺這條路。
我很了解老公的為人,他是不會這樣做的。他完全有很多途徑來選擇,但絕不會做自殺這種事。
可是,警方已經(jīng)得出了結(jié)論,給出了證據(jù)顯示,我也不得不相信,我陷入了重重矛盾之中。
2
我只好懊喪地回到我和老公的小窩,繼續(xù)沉在悲痛中。
看著他生前留下的那些東西,我淚流不止,不斷對著空氣問,你為什么這樣做?
然而,我得不到任何回應。這是自然的了。
所以我更加難過,整整哭了一夜,難以釋懷。
第二天,我清醒很多,開始著手收拾老公的遺物。
一邊收拾,我還一邊哽咽,很希望現(xiàn)在發(fā)生的是場噩夢。
可事實是,這不是夢,是活生生的真實世界。它那么真,卻又那么殘酷。
因而看著老公的相片,我不斷問他為什么?為什么?究竟有什么疑難不能跟我這個妻子訴說。難道,我不值得信賴嗎?
我找不到答案,面對老公這種極端的方式,我很傷心,也更加自我反省,我是不是不夠格做個妻子?
所以接下來的兩三天,我大都沉浸在這種糾結(jié)里,時而消沉,時而又故作堅強,總給自己找些繼續(xù)生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偶然間,我翻到老公的一本書,是本偵探小說,讓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感覺,也許會有另外的可能。
因為這兩天里,我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老公怎么會突然自殺,他實在沒有動機這樣做啊!
不錯,老公的確很忙,他自己開公司,確實會壓力大。可他很聰明,總能找到解決辦法的。而且,每當工作上有事,他總會和我商量的。而我也多少能幫到他。他曾說我是他的智囊,我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總能點醒他,從而讓他獲益。
我不知道他那樣說是為了哄我開心還是講的真心話,但他的確愛和我聊天,工作上的事也不瞞我。
所以,我不知道除了工作外,他還有什么壓力源。一向自認為很了解他,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因而我就想不通,他為什么會去跳樓?
所以,我就有了大膽的設想,若非自殺,會不會是……謀殺?
3
想到那兩個字眼,我心里一抖,覺得好可怕。
但很快,我又打消了這一念頭,感覺更不可能。
老公會得罪什么人,導致有人殺他?
據(jù)我所知,他沒有仇家的。他雖是老板,領導著千百來人做事業(yè),一向都很和善,不可能與誰為敵。員工們都很喜歡他,說他干事很有朝氣,都愿意追隨他做事。
因而我就想不出會有誰來害他,而且會采用那么殘忍的方式。那是絕不可能的。
若非要找出個可以算做仇敵的人,除非是行業(yè)里的競爭對手。
可就我了解,我老公沒有和同行有過仇怨。當然,他要是刻意隱瞞我的話,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我止住懊喪的情緒,想找出真正的原因,就打起精神去找老公的員工了解情況。
4
經(jīng)過對三四個人的探訪了解到,他們也沒想到會出這種意外,也想不通一向開明的老板怎么會自己走上絕路的。
我問那幾個員工,公司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情況?
他們都說沒事,一切正常,所以才不明白老板究竟為何跳樓?
但我也聽到一些悉悉索索的議論聲,說我老公不是為工作就是為感情問題所困。他們猜測可能與我有關。
而我也坦然地向他們說明,我和老公感情一直穩(wěn)定,不可能存在問題。
但有個年長的大姐,是老公下屬的下屬,提醒我說,會不會是婚外戀?她說男人成功后,背后搞小三小四的不在少數(shù)。
我盡量保持和氣地對那位大姐說,這種事也不會有。如果老公外頭有人,身為妻子的我怎么會不知道?哪個妻子不敏感?這種事早就能第一時間發(fā)覺,還用等到出人命嗎?
何況,我與老公一直恩愛有加,都是實實在在過日子的人,更不會出現(xiàn)第三者插足,所以絕不是感情糾葛問題,一定還另有原因。
繼而,我又陷入了迷茫,找來找去也不曉得老公自殺的動機,感到心塞。
莫非,他真的隱瞞了我什么,才讓我找不到根源嗎?
5
于是我喘口氣,再回到家里,想從他用過的東西找起,看會不會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當我把他的東西都翻找出來,擺滿了一地,忙得滿頭大汗時,手機突然響起。
我極不情愿地停下手邊事,抓起手機就“喂”了一聲。
可對方?jīng)]說話,只有微弱的喘息聲。
我不明情況,心想對方怎么不說話,就急促地問:“請問是哪位給我打電話?說話好嗎?”
然而對方還是沒言語,象是故意不說的。
我看了看來電號碼,很陌生,立馬覺得或許是哪個無聊的亂打電話,就生氣地切斷信號,繼續(xù)忙自己的。
可到了晚飯后,手機又一次響起。我一看還是那個陌生號,就接聽起來,直接問:“你是誰?”
對方支吾了兩聲,感覺他是想說話的,但猶豫了片刻,他還是沒說,而是主動掛斷了,很莫名其妙。
我看著手機屏幕,頓生反感,心想誰這么無聊搞這種事?不知有多讓人討厭嗎?
我沒空理會這種事,就繼續(xù)整理老公的遺物。
6
到了第二天,我從滿地的雜物里站起來時,聽到門外有動靜,確切的說是腳步聲。
一開始我沒有留意,但那腳步聲很特別,聽起來十分熟悉,我就開始注意了。
可到我留心的時候,那腳步聲就沒了,像不存在一樣,非常奇怪。
我好奇地打開門要看個究竟。
然而開門之后,外面空蕩蕩的沒有人,只是暗暗的樓道,連只蟑螂都沒有的。
進而我關上門,靠在門板上暗暗思索,回想剛才那個聲音。
之所以那么在意它,是因為那腳步聲和我老公很像。剛才有那么一瞬間感覺是老公在門外徘徊,像是要進家門似的。
我不知怎么會突然有這種感覺,但卻讓我更加焦灼,無以面對。
不可能是老公回來了,他已經(jīng)徹底地離開了我,那或許是我臆想出來的聲音,只因為太想念他了。
我受不了自己有這種奇怪的想法,就從家里跑出來,遠離那個環(huán)境,讓自己清醒一下。
當我在外游蕩很久回家時,碰到剛從國外旅行回來的薛阿姨。
她笑盈盈地和我打招呼,還從包包里拿出一大盒外國糖果給我,說是給我?guī)У男《Y物。
我感激地謝謝她,并客氣地和她寒暄了幾句。
她才回國,而且情緒很好,我就沒告訴她我老公去世了,免得讓人家掃興。
可她的一句話卻驚到我了。
“對了,你先生可真忙啊。那么晚還出門,小心他不是到外邊去偷吃啊。哈哈……”她一邊說,還一邊沖我眨眼睛。
我怔怔地看著她,不知她怎么突然這樣說?
“您,您說什么?我先生?”我狐疑地望著她。
薛阿姨忙擺手道:“唉,我開玩笑的,別在意啊。”
說著,她就往外走。
我沒懂她的話,就追過去問:“薛阿姨,您剛才說什么?什么意思?”
她微微一笑:“沒什么,就是說著玩的。你先生挺好的。我是覺得他太忙了,總把你一個人放家里不太好。”
“您怎么會突然提到他?”
“因為我看見他了,見到你就跟你說說。”
“什么?”頓時我驚愕得下巴都快掉了,“阿姨,您……您在說什么?看到我老公?”
薛阿姨也奇怪地看著我,支吾著說:“是,是啊。”
“在哪看到的?”
見我焦急的氣勢,薛阿姨也是一臉驚色:“啊……在小區(qū)里呀。”
“在這?什么時候?”
“嗯……就在你回來之前沒多久啊。”
我捂著胸口,倒退幾步,感到不可思議,不斷想這怎么可能?
“怎么會呢?您沒看錯?”我緊著問她。
薛阿姨猶豫了一下說:“應該不會。雖然沒看到正臉,可背影很像他,應該是你老公。咱們這棟樓的人我都熟識,怎么會認錯?”
聽她說的那么肯定,直感自己腦袋突然變大了三圈,而且覺得天地開始旋轉(zhuǎn),空間錯位,好像時空扭曲,分辨不清周圍的環(huán)境了。
我立馬覺得腳軟,像要摔倒在地。
但在摔倒之前,我還是踉踉蹌蹌地回到家里,一步?jīng)]站穩(wěn),直接跪到地上,眼淚止不住往下淌。
我不清楚怎么會有這種事,人已經(jīng)死了,怎么可能復活?
多半是薛阿姨看錯了。
然而她又說得那么肯定,還是在家附近看到的,又不得不讓我懷疑。
頓時,我陷入了困頓中,不知怎么好,就把自己關在屋子里胡思亂想。
7
不知經(jīng)過了多久,我的思緒顛三倒四的,總是理不清。
期間我還聽到了奇怪的聲音,有熟悉的腳步聲,有親切的悶咳聲,還看到一掠而過的可疑的背影。
沒錯,我在陽臺上瞥見了一抹黑影,在樓下的停車位上一晃而過。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光影,可我認識那背影。不是別人,正是我老公。
頓然,我驚訝地想到了什么,眼前浮現(xiàn)了各種可能,各樣的不可思議。
莫非,老公他沒死?還活在人世?
我立馬激動起來,就要跑出去找他。
可是在開門之際,我又立刻冷靜下來,仔細考慮了一下,感覺不對。
老公他不可能復活的,他確確實實已經(jīng)去世了。
是我親眼看見他從一具血淋林的遺骸變成骨灰的,更看到他的骨灰下葬的全過程,他又怎么可能再活著呢?一定是幻覺,徹頭徹尾的虛幻罷了。
我一遍遍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再亂想。
可是時好時壞,有時我會失去邏輯,失去理智,甚至分不清現(xiàn)實與幻覺。
那熟悉的腳步聲總會來干擾我。
當我真以為是老公出現(xiàn)時,打開門后,外面卻空無一人。
然后,我失落地關上門繼續(xù)懊惱,繼續(xù)沉浸在痛苦中。
我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必須讓自己走出來。
于是我選擇了主動,去找閨蜜傾訴。
閨蜜聽了我說的很為我著急。
她說我一定是太想念老公了,才會看什么都像他。
她很擔心我,就勸我去看看心理醫(yī)生。
我也的確需要人指導,哪怕只是找人聊聊也好呀。
進而我很快地去見了心理醫(yī)生,把所有的苦惱都傾倒出來。
醫(yī)生則問了我?guī)讉€問題,問我老公有沒有兄弟姊妹,家庭其他情況等等。
我說他是獨生子,沒有兄弟,父親早亡,母親去年已經(jīng)病故,沒其他親屬。
接著醫(yī)生就診斷我是受了創(chuàng)傷而產(chǎn)生了幻覺,所有可疑的現(xiàn)象不過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根本沒有實際發(fā)生過。她說我這種情況很正常,遇到重大挫折時,人是會產(chǎn)生輕微幻覺的。但只要適時干預、理療,就會很快恢復常態(tài)的。
所以醫(yī)生給我開了點緩解情緒的藥,讓我不要擔心,多參加其他活動轉(zhuǎn)換注意力即可。
而我則專注地問她,人死后,鬼魂會不會回來?
她訝異地看著我,像看珍奇動物那樣,透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看到她的反應,就知道她不會給出什么有效答案的,我就沒再解釋,而拿藥走人。
8
其實我想知道,若我看到的不是老公的人, 那會不會是他的鬼魂?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無神論者。但此刻我更愿意相信有鬼魂存在。
也許這樣才能解釋通一切。
或許,我沒有發(fā)生幻覺,只不過感知到老公另一種存在的方式。
于是,我就強烈地給自己心理暗示,認為老公的靈魂回來了。
我還不時對著空氣說話,就是說給他聽,讓他知道我有多想念他,以及希望他能告訴我原因,為什么自殺?
我希望我的意愿能讓他的靈魂知道。知道我這般苦痛后就在我面前顯身出來,讓我再看他一眼。
可是我等了很久,也沒能見到他的靈魂。
此刻我深感悲痛,覺得我是真的失去了他。
9
然而,絕望之后,總是能升起一絲希望的。
當我漫無目的在街心花園游蕩時,那抹熟悉的身影又悄然出現(xiàn)了。
我驚訝至極,他就在我前方不遠處坐著。
他側(cè)身對著我,我只能看到他1/4的面容。
雖只是這樣,我仍很激動,那太像我老公了,不,應該就是他,他就習慣那樣坐著,那個姿態(tài),再熟悉不過了。
我激動得無以復加,不由自主地就快步走過去。
可是那人也突然站起來,一轉(zhuǎn)身,給我留了個大后背,也不緊不慢地走起來。
他漸漸遠離了我。
我就著急了,不愿錯過這次機會,便加快步伐。
這次我小心測試了一下,確定是在現(xiàn)實中而非幻覺。
我確信周圍的環(huán)境一切都是真的,所以眼前這位疑似我老公的男人,也是真的存在的。
因而我迫不及待地跟上去,要趕在他前頭看個究竟。
盡管我心里有千萬個疑問,死人怎么可能復活?
但我寧愿相信這種反常的事可以發(fā)生在我身上,那樣,我就能再次見到老公了。
10
一邊想著,一邊不知不覺追上了他的腳步,直到靠近他身后。
在與他打招呼之際,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從未這樣緊張過,就好像過鬼門關一樣艱難,既渴望又擔憂,甚至害怕和失望。
復雜的心緒攪擾我好困惑,讓我猶豫了。
可眼見那個人又漸漸離我遠去,我又不甘心就這樣放過機會,進而鼓起勇氣,再次追上他,并用手搭了一下他肩膀。
“請你留步,可以嗎?”我顫巍巍地說。
頓時,那男人停住了,雙手插兜,停頓兩秒后,回頭朝我看。
他轉(zhuǎn)頭的時候,我簡直僵住了,激動而興奮,不能自已。
可當他正面看向我,確確實實讓我看到他的正臉時,我的情緒一落千丈,直接跌入了谷底,希望幻滅。
他不是我老公,雖然外形輪廓,身型和臉型都很像老公,但他不是。他的五官不太像,一眼就能辨認他不是我老公。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我恍惚地說,感覺神智不在線。
他似乎沒有回應,只呆望著我。
我也沒太注意他的表情,因為早已自顧不暇,只覺得心緒煩亂,想早點逃開這尷尬的境地。
于是在確認了對方后,我轉(zhuǎn)身走開。
可我邁出兩步后,就聽身后的人說了聲:“淳兒。”
我驚愕得駐足了,不確定是自己聽錯了還是確實有人這么叫了一聲。
那兩個字正是我的小名。老公經(jīng)常這樣喚我,也唯有他才會叫我“淳兒”。
我立馬回頭去看,發(fā)現(xiàn)那個像我老公的人正眼巴巴地看我呢。
我滿心疑惑,又愈發(fā)激動,難以理解眼下發(fā)生的。
我遲疑了一下,才大膽問他:“是你在說話嗎?”
那人慢慢靠近我,眼眸深邃,甚至飽含深情地說:“淳兒。好久不見。”
我錯愕得連連后退,難以置信眼前的一切,呆看著他,猶豫著說:“你,你是誰?為什么知道我?”
他低聲說:“看來,你真的認不出我了。”
聽他的口氣,再加上他的神色,我越來越感到熟悉。他越來越符合一個人,那就是我老公。
但,怎么可能呢?
“我,我認識你嗎?你是誰?”我發(fā)顫地說。
他又向前靠近我一步,壓低聲說:“我就是,你正在找的人啊。”
頓時,我倒吸一口涼氣,險些沒驚厥在大街上。
眼前的男人太讓人意外了,他這樣說,分明是在告訴我,他就是我先生啊。
“我老公?你說,你是我老公?”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他抿了抿嘴,又向四處瞧了瞧,小心翼翼地對我說:“也許你很難相信,但我,沒必要裝認識你。淳兒,我……真是一言難盡,我很想,讓你知道一切。”
這話雖簡短,可對我來說信息量太大,難以消化。
“究竟怎么回事?”我一遍遍問他,也是在問自己。
11
我不記得接下來的幾十分鐘是怎么度過的,總之我暈頭暈腦地居然跟這個奇怪的男人去了一家咖啡廳。
那時候人不多,而且我們坐在雅間里,環(huán)境比較安靜而封閉,適合談話。
他攪拌著咖啡,勺子碰在杯上叮叮作響,像在敲打著樂曲。
但我無心欣賞這些,就直入主題,問他到底是誰。
他立馬給了我答案,說他就是我老公。
我很不理解,直說他是騙子。我老公早就去世了,而且他的長相也不是我老公的樣子。
可接下來的事,讓我錯愕不已。
他開始講述我和老公之間的秘事。很多只有我和老公了解的細節(jié),那人卻說了出來。
他說的每件事都正確無比,確實是我和老公過去的經(jīng)歷。如果不是老公本人的話,別人是不會知道那些事的。
于是我越發(fā)驚訝,駭然地望著那人,漸漸相信他就是老公不是別人,進而愈發(fā)激動,難以控制。
我打斷了他講話,情不自禁握著他的手,顫聲說:“你是的,是我老公。你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他也握住我的手,含情脈脈道:“是我。我回來了。”
聽到這話,我壓抑許久的心終于得到釋放,牢牢抓住他的手,激動得淚流滿面。
他見我哭,就替我擦眼淚,還是那么溫柔那么體貼,跟從前一個樣。
我真的沒有理由懷疑他不是我老公,除了他的樣貌發(fā)生了變化,其他一切如常,能感覺到,那就是老公。
12
緊接著,他就很快解釋了我的疑惑。
他問我還是否記得半年前他去國外培訓的經(jīng)歷?
我對他點頭,他便道,一切都是從那時起改變了他的命運。
他說他并沒有到國外去,而是在住院治療,因為出了車禍。
起因是他隱瞞了我一個事實。
他說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比他小八個月。那是父親和小三生下的孩子。
他早就知道這弟弟的存在,但是母親從不知道。他不想讓母親傷心就沒告訴過她,一直隱瞞到母親去世。
然而半年多前,那個弟弟來找他要父親的遺產(chǎn),進而兩人產(chǎn)生糾葛,關系更加破裂。
他們是在車上發(fā)生爭執(zhí)時,不慎發(fā)生車禍,結(jié)果兩人雙雙受傷住院,接受治療。
糟糕的是,他們都毀容了,不得不進行整形手術。
可是院方犯了個要命的錯誤,把他們倆人受傷以前的照片弄混了,把我老公整成了他弟弟,而他弟弟就變成我老公的模樣。
他們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是術后三個月了。一切都晚了,無可更改。
兩人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非常困惑。
但生活還要繼續(xù)。所以他們倆不得不想對策。
由于彼此的身形和外貌還有幾分相似,就想到對調(diào)身份去過對方的生活,暫時隱瞞過去,以后再慢慢想辦法解決一系列現(xiàn)實問題。
老公說,他之所以這樣解決,是一時沒法面對我,不知道怎么跟我說,就總是拖著,希望能找到機會跟我說實情。
然而,那個弟弟心理壓力過大,不堪忍受現(xiàn)實,就選擇提前結(jié)束生命。
他本身就心情抑郁,再加上這件事的沖擊他就跨了,才選擇了自殺這條路。
13
老公說完,我整個人都愣住了,完全沒想到會有那么曲折離奇的事,如同科幻小說一樣,太不可思議了。
進而想到,原來自殺的人不是老公,是另有其人,我頓時有種莫名的僥幸感,認為老天爺太眷顧我了,兜了一圈又讓我找到了最愛的人。
我心里默念著感謝上帝,又不禁潸然淚下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原先的生活中。
回想這半年來,感覺老公確實有點不尋常。
他變得不愛說話了,對我也比較冷淡,甚至都不愿碰我一下。
今天當見到真正的老公后,我才明白所有的疑點,也越發(fā)珍惜我失而復得的重要之人。
他緊緊握著我的手,輕輕地說:“我的模樣變了,你還愛我嗎?”
我毫不猶豫地回道:“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子,你永遠都是我老公。”
他深情地凝望著我,就像相隔了好幾世重又見面的感覺,他的眼眸里,充滿了復雜的情愫。
我完全能理解他。不論怎樣,我都愿意他再度回到我身邊。
然而,他卻說暫時還不能回家住,還有些事沒處理完,再給他幾天時間,過后就回家找我。
我說好,等他的消息。
就這樣,我們愉快而不舍地道別了,心理充斥著復雜的思緒,直到回到家中,我仍不能平靜下來。
14
等待的日子是及其漫長的。
我盼望老公快點處理完回家來。
在煎熬的日子里,我重新把收好的老公的物品又擺放出來,一一都看了一遍。
在翻到老公的保險單時,我還自我感到慶幸。
還好我沒有及時去報案要理賠,也許這是冥冥之中的指引,才沒有讓我犯錯。
看著保單,我會心一笑,又把它收好,感覺特別幸福。
比起錢來說,人才是最重要的。人沒了,留下錢又有什么意思?
15
終于,我等到老公回家的日子了。
他謹慎而低調(diào)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我無法控制地撲向他懷中,渴求他的愛撫。
他溫柔地抱了抱我,就對我說很多抱歉的話。
他說前幾天一定是嚇到我了,他不是有意讓我害怕,而是想通過各種渠道暗示他還活著,不想讓我再因為喪偶而傷心過度。
進而我才明白,什么神秘的腳步聲、若隱若現(xiàn)的身影,完全是老公故意讓我聽到看到的。
所以我才有老公沒有死的想法,根本不是我產(chǎn)生了幻覺,而是他確實還在世。
我對他搖頭,完全不計較這些細枝末節(jié)。只要他人還在,就比什么都重要。
至此,我們都不愿再談那些不愉快,只珍惜現(xiàn)有的,再不要失掉彼此。
于是,我心滿意足地開啟新生活,無論未來我們有多艱難,我們都會努力克服障礙,手牽手一直走下去。
到此,我認為我們這一對能夠像童話里的王子和公主一樣,可以踏上幸福之旅了。
然而,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卻更加迷惑了,漸漸的越來越不了解老公了。
16
照理,能夠失而復得,和心愛的人重聚該是多么難能可貴,兩人的情感應該更加緊密,更珍惜對方才是。
可是,我卻看不到老公更專注我,反而他總在忙自己的,叫人摸不透。
即便是睡在同一張床上,也是他睡他的,我睡我的,他并不理會我。
我有時會主動跟他親昵。
但他說白天太累,想多休息一下。
我能體量他。也許這是被迫整容的后遺癥。
盡管人還是那個人,可到底發(fā)生了太多的變故,讓他難以承受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我選擇耐心等,等他內(nèi)心的傷口完全愈合的時候,我們會粘合得比以前更好。
17
我總是能夠樂觀,覺得未來會比現(xiàn)在更好。
可事實并非如愿,反而一次次打碎我的期望。
隱隱覺到,老公在疏遠我。他做事時,比較反感我在場,甚至不想讓我關注他。
有時他寫東西,也會躲著我。
我不知為什么。
不過有件事讓我感到奇怪。
我發(fā)現(xiàn)老公的一些習慣不一樣了。比如他寫字居然用左手,并且筆跡也不同了。
當他知道我發(fā)現(xiàn)這些現(xiàn)象時,明顯在刻意回避,不想讓我看到的。
但我看見了,就忍不住問他,怎么會用左手寫字?
他略顯驚慌,猶豫了一下才告訴我說,是因為出車禍傷到了右手,住院時就開始練習左手寫字。所以左手寫的字跡和右手的完全不同。
這個解釋似乎合理,沒有不妥。我不明白的是,他干嘛要隱瞞我?值得隱瞞嗎?
我沒有繼續(xù)追問,而是不愿討他嫌去假裝做自己的事。
他見我沒有再說什么,就繼續(xù)忙自己的,好像我不存在一樣,不再那么關注我了。
我很傷心,更加不理解,而且冷淡的事態(tài)愈來愈重。
除此之外,我還看到他用的身份證還是他弟弟的。
我就問他為什么不用自己的。
他似乎也不想談這個話題,但還是告訴我了。
他說目前他這模樣,不可能用自己的身份證,護照也會失效,用弟弟的身份證是不得已,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要慢慢來。
說完,他就撇下我走開了。
但我更覺得他是在逃避,不愿跟我說更多的話,變得陰沉多了。
我沒想到那次意外會給他帶來那么多副作用,感覺像變了個人,不是我老公了。
可是我說過的,不管他變成什么樣我也接受。哪怕面貌不再是他的,聲音也不再是他的了,我都能接受,只為那顆獨一無二的靈魂而堅守。
但似乎,這靈魂也在潛移默化地發(fā)生著變化,并且更加趨向于不可捉摸。
直到有天我接到一通電話,讓我倍加震驚,整個人都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的,不可想象。
18
那是保險公司打來的電話,告訴我說申請理賠的手續(xù)缺少一個文件和少張身故人的照片,要我及時補齊手續(xù)好按時拿到理賠金。
拿著電話,我驚愕得手直發(fā)抖,疑惑地問對方,什么理賠,什么保險公司?
對方說前幾天身故人的弟弟來報案索求理賠金,但是手續(xù)上有些問題,希望家屬能及時補交,以不至于耽誤拿到賠償金。
聽到這,我頓然懵了,完全不知道這事。
恍惚了數(shù)秒后,我立馬知道該去做什么,就急忙翻找老公的保險單,去對證是不是屬實。
結(jié)果,翻遍整個屋子都沒看到保單。那是我不久前才收拾起來的,不可能弄丟,更不會忘記放在哪,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老公拿走了。
此刻,我感到脊背陣陣發(fā)寒,想不通怎么會有這種事?
為確認清楚,我一一打了老公投保的所有公司電話。
而他們都給了我同樣的回復就是,我老公的理賠金正在申請中。
這無疑讓我落入了巨大的黑洞,摸不著邊際,看不清情況,究竟我老公在搞什么,怎么會去要理賠?他明明沒有死啊!
我坐不住了,可也找不到老公,只能被動等。
終于,老公在很晚的時候回家了。
我嚴肅地看著他,直接就問他保險理賠是怎么回事?
他像完全沒有想到那樣,驚愕得看著我,問我怎么會知道的。
我就告訴他保險公司給我打電話的事。
他錯愕得看著我,顯得很害怕,但仍強撐著,心虛得坐在了椅子上發(fā)愣。
我等不及,就一遍遍質(zhì)問他。
可他不正面回答,說要我相信他,并表示不用擔心,他會處理好一切的。
可我不愿糊里糊涂的,就想問明白,為什么一個活著的人,偏去為自己申請保險理賠?這不是騙保嗎?
老公激動得站起來,駭然地看著我說,他沒有做違法的事,一切都是順其自然。反正也是死了一個人,就要他死的有價值。
他的話,讓我深感意外。這哪里像我老公說出的話,怎么能這樣說呢?
雖然,死的是那個他不喜歡的弟弟,可到底是一條人命啊,怎么能如此輕待,太冷酷無情了!
這還是我愛的那個人嗎?
想到這,我更有種可怕的設想,不禁發(fā)抖地問:“老公,對我說實話,是不是,你早有預謀?”
他聽我這樣說,圓睜著眼看我,顫聲道:“你……什么意思?”
我也不想再掩飾了,就脫口而出:“你弟弟自殺,絕非偶然是吧?”
他不說話,只睜大眼睛,不由地向后退。
我看到他心虛,就更有理由懷疑,逼問道:“老公,告訴我實情,為什么騙保?難道,你弟弟是因為這個而死?”
“什么,你在說什么?”他又繼續(xù)往后退。
我步步緊逼:“老公,我是你妻子,你不該瞞我的。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弟弟是怎么死的?真的是自殺?難道為了保險金,你要你弟弟代你去死嗎?”
他慌忙捂住我的嘴,叫我小聲別亂說,并把我摁在墻上,發(fā)抖地懇求我不要胡思亂想。
可他不給我答案,叫我怎么能不亂想?
他越掩飾我就越懷疑,更會往壞處想,最后竟推斷出,也許他弟弟不是自殺,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為了保險金,抑或還為了其他目的。
我嚇壞了,倉皇逃出房間。
他看到我要離開,就一把抓我回去,并將我鎖在屋子里。
看到他反常的舉動,我更怕了。
他不曾這樣粗魯過,此刻卻變了個人,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
我苦叫著老公,要他說出真相,是不是我猜測的那樣。
我已做好最壞的準備,但我更想讓他恢復正常,不要誤入歧途越走越遠。
我邊敲著門邊對他說:“老公,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才這樣做的?告訴我實情,我們一起想辦法。不要再錯下去,收手吧,我不想再失去你!”
接著,門外傳來他的聲音:“老婆,你放心,給我點時間處理,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之后我就聽到關門聲,他出去了,不知要干嘛?
我很擔憂,不愿鎖在房子里,要攔住他。
進而我打開窗戶,準備從窗戶爬出去。
然而我住在第九層樓上,離地面將近三十米,而且我有輕微的恐高癥。
但我決心豁出去了,無論如何也要攔住他,并要他現(xiàn)在就跟我說清楚。
我壯著膽子,試探性地邁出一條腿。
此刻,他已經(jīng)到樓下了,正往上瞧,看到探出窗外的我。
他也驚到了,擔憂地喊道,叫我別亂來,然后又匆匆跑進了樓道去。
很快,我聽到門外有響動,接著,老公打開了房間的門鎖,出現(xiàn)在我面前,擔心地責問我干嘛那樣做?
我則抓住他胳膊,讓他告訴我實情,不要讓我再擔心下去。
過了片刻,也許是很久以后,他才正眼看我,然后嚴肅地說了句難以置信的話。
“抱歉,我不是有意想騙你的。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跟你說實話。其實,我才是那個弟弟,而自殺的那位,才是你老公。”
我聽完沒有立刻相信,認為他跟我開玩笑呢:“什么?你亂講什么?不要拿我當孩子。我們在說正經(jīng)事!”
但他依然嚴肅地看著我:“我講的就是正事!我叫秋頌,是名律師。秋語才是你老公,一位勤勉的創(chuàng)業(yè)者。”
那一刻,我才知道這不是玩笑,是血淋淋的現(xiàn)實,并且,我更加迷惑,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我自己搞錯了?
面前的人,憂傷地看著我說:“也許,你很難相信我說的話。但請跟我去一個地方,你老公的話你總該相信的。”
我更糊涂了,難道要帶我去見老公?可能嗎?
19
一小時后,我們居然來到一家銀行。
秋頌說與我老公聯(lián)名開了戶頭,在銀行租了個保險柜。
他要給我看的,就是保險柜里保存的重要資料。
我惴惴不安地跟著他打開保險箱,從里面取出一封厚厚的信,和一支錄音筆。
秋頌說這是我老公生前遺留下來的,為的是有一天能夠向我解釋一切。
我迫不及待地翻開信看,足有二十頁那么厚,全是老公的筆跡,而那支錄音筆里,則記錄了老公最后時刻的聲音。我聽出那是他的聲調(diào)、語氣,才不得不相信老公已經(jīng)去世的事實,并由此才明了所有的真相。
原來,我老公的確是自殺的,是因為我不知道的一個秘密。
他在半年前被壞人坑騙,騙他的人正是他的御用律師。
那名律師利用我老公對他的信任,讓老公一步步陷進非法集資的陷阱里,結(jié)果導致坑騙上萬人的資產(chǎn),總額高達幾千萬元。
因老公不是法律專業(yè),又相信他的律師,才疏忽大意簽署了有問題的合同。
這直接導致我老公成為事故的責任人,要負擔嚴重的法律后果。
那些被騙了錢的投資人直找老公討債,讓他承擔后果,并企圖將他告上法庭。
老公一時無措,為避免官司,才不得不向高利貸借錢,還錢給那些投資人。
可這時候公司也遇到了麻煩,該收回的錢沒及時到賬,導致沒錢還高利貸。他就被人追債,逼迫得毫無辦法。
老公不想連累我,怕高利貸或法律饒不了他,會牽連到我,才想出一舉多得的解決辦法。
他就直接去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幫忙,想出了絕妙的調(diào)包計劃。
所以,什么兄弟不和,什么車禍還整錯了容,都是他們兄弟倆事先計劃好的說辭,根本沒有的事,只是為了騙我相信,讓我相信后來見到的弟弟是自己老公。目的是,讓我認為老公還活著,以至于不會因喪偶而痛苦。他是怕我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才苦心安排的,同時也能解決了欠賬問題。
老公在錄音里說,能實現(xiàn)這一計劃,多虧有弟弟協(xié)助,沒有這個人,就不可能順利解決。
在弟弟這件事上,老公的確隱瞞了我。
認識他到結(jié)婚以后,我從不知他有弟弟這回事。
他在錄音里向我解釋,因為弟弟是父親和別人的私生子,怕媽媽傷心,就沒敢告訴她。
其實在很小的時候,老公就知道有這個弟弟存在了。但畢竟血濃于水,孩子之間是無邪的,所以兄弟倆感情很好,沒有隔閡。
只是礙于老公的母親,我老公才沒對任何人說起過他這個弟弟,包括我在內(nèi)。
直到老公母親去世,他才和弟弟較為頻繁地接觸,進行正常的兄弟間的互動。
所以,他一時也不知如何向我解釋這件事,只等待合適的時機再說。
可是沒想到會發(fā)生被騙這種事,受到嚴重打擊,打亂了老公所有的步伐。
他變得消沉、不安而煩躁,就不敢靠近我。
他越來越為未來擔心,擔心我,不想讓我受任何影響,不愿我因他而受罪。
他最怕的就是坐牢,這種罪搞不好就得判個十年以上,牽扯的數(shù)額巨大,不會輕判的。
他想到那時候我是最慘的。我會被人追債過不安生,我會流離失所,會痛不欲生,很可能一輩子也償還不清高額負債。這輩子可能就這樣毀了。
他那么愛我,絕不想我背負上這樣的災難,就不得不想出還債的辦法,便是利用自己的保險金。
他生前給自己買了高額保險,總數(shù)算下來夠還債用的。
所以他就周密計劃,找弟弟幫忙,一是為他做個見證,同時幫他在死后領取保險金去還債。
二是,老公希望弟弟可以照顧我,希望弟弟能夠直接進入我的生活,為的是將我的痛苦減少到最小。
他怕我不能接受那么殘酷的事實,才和弟弟做了調(diào)包的計劃,讓我能夠盡快地接受這個“新老公”。并希望我永遠不知道真相,就以為他還活著一樣。
一切都計劃好以后,他便無后顧之憂了。只要他一死,還債的事就能立刻解決,而我也能繼續(xù)有人照顧了。
所以,在那個黑夜里,他毫無牽掛地從大廈上跳下去,結(jié)束他短暫的生命。
聽完了錄音,我發(fā)呆說不出話,腦中完全空白了,僅有的感知就是悲痛。
20
回到家里,我滿腦子想的都是老公生前的樣子,時而悲傷,時而憤慨,又時而埋怨。
我埋怨秋頌為什么不阻止他哥,任由他亂來?就沒有更好的辦法解決嗎?為了錢,就得搭上性命嗎?值得嗎?
秋頌說,他是律師,很清楚哥哥的處境。所有證據(jù)都對他不利,他們仔細研究過了,上了法庭毫無勝算,牢是坐定了。
但是秋語最怕的不是坐牢本身,而是給我?guī)硖蟮耐侠郏麩o法承受這樣的結(jié)果,才不得已選擇這種方式。
我再也無法反駁,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我必然失去老公。
21
幾天之后,秋頌再次來見我,是向我告別的。他要離開這座城市。
我感到意外,沒想到他那么快就做了決定。
他說,我老公遺留下的身后事都辦妥了,債已經(jīng)還清了,公司也賣了,很快資金就轉(zhuǎn)到我的賬戶上,讓我放心。
我無言以對,只是更傷心,老公沒了,他的心血也這樣沒了。
秋頌說,如果我有什么事就找他幫忙,他隨時能回來的。
看著他傷感的面容,我不禁哽咽了。
他默默地看著我,猶豫了一會才說,其實早先他勸過我老公不要實行這個計劃,認為不會行得通,我那樣聰明,是騙不到我的,遲早會穿幫。
但老公在那時跟弟弟說,能騙多久就堅持多久,盡管穿幫是遲早的,可兩人相處久了,是會有感情的。有了感情的牽絆,就可解決。而且,他說自己已不能再為我做什么了,這是他唯一能為我做的。他說人終有一死,但要死得有價值,才不枉來一世。和我在一起的這幾年,他已足夠幸福,已很知足。
聽到這些轉(zhuǎn)述的話,我控制不住流下了淚,感嘆老公的好。
他好像仍沒有離開我,反而感受到比以前更多的愛,他用另種形式在呵護我,讓我體會到幸福。
我深吸一口氣,望著秋頌,從他眼中看到了老公的神情,使我的心緒更加復雜。
他提起行李箱就開門下樓了。
我也跟出來去送行。
當他走到下一層樓梯轉(zhuǎn)角的時候,抬頭看著我,輕聲說:“其實,我從心里希望能秉承哥哥的遺愿,可以留下來照顧你。只是,這樣的意愿,并非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也許,將來……我不清楚。我真留下來的話,將來你會愛上我嗎?”
乍一聽,我有些吃驚,但很快就平復下來,努力微笑對他說:“那也要等過到將來的時候,才能知道啊。”
他先是一愣,稍后也微笑起來,我們四目相視而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