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穩的未來。
服務生給我端來了一杯胡蘿卜汁。她注意到我在盛夏也戴著手套,但她只是聳聳肩,走掉了。我猜她是太年輕了,所以沒認出我,亦或是還在因我被淘汰感到尷尬。
我用吸管啜了一口胡蘿卜汁。酒吧上方懸掛的超大屏電視正在播放波士頓紅襪和紐約揚基的棒球賽。
一個新手走進了擊球區。
“瞧這姿勢。像在放歷史片一樣。”戰術分析員說道,“真夠震撼的。”
Herman Ruth邁著6.2寸的大腳,以180磅的身軀占滿了高清屏幕。他身材極好。我相信紅襪的訓練員一定像老鷹一樣盯著他的飲食。
“你怎么看庭審判決?”比賽解說員發問。
“我想他們是對的。我不覺得他們有辦法阻止他參賽。成為Babe Ruth的克隆人也不是他的錯,明白么?這小伙子熱愛棒球。說不定他能打出比本尊更好的成績。”
“你覺得公平嗎?”
“恩,我覺得很公平。你看,紅襪也沒有逼他。他們把他克隆出來,還交給一個有愛心的家庭收養。他們對他隱瞞他的真實身份,讓他自由了18年。然后他們才出現,給了他一份喜愛的運動作為工作。我只希望他們沒有打擾到Babe Ruth真身的亡魂。”
“可他的家人反對,你怎么看?”
“就像法庭上說的,你不是家庭的所有物。你得為紅襪隊賣命,彌補一百年前的敗筆。給紅襪和Babe創造第二次機會!
Ruth揮棒,木頭與皮革撞出沉重的聲響。他站在那兒看著,眨眼的功夫,球沿著預定的軌跡飛出了球場。他的臉上綻開了那個經典的笑容,然后開始跑壘。
我起身,將吸管收進口袋,戴著手套掏出一些錢留在桌上。
我曾三次被選為美國聯盟最有價值球員,參加過十幾次全明星。我本該創造出史上最高的全壘打記錄。我本來可以成為一個偉大的,哦不,歷史上最偉大的球員。
我不會留下任何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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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向你們介紹Danzer博士,”我的經紀人Scott說。“她是一位優秀的科學家。”我幾年沒見過Scott了。說實話,自從我打了敗仗,他便一直在躲我電話。
我和這位女士握手:“很高興見到你。”
“我曾是你的粉絲。”她說。我注意到她用的是過去式。
“在我所有的客戶中,”Scott用一副我們還是好伙伴的調調說,”你是第一個提出知識產權的。這很明智。一旦獲得應有的保障 ,我們就把克隆權賣給出價最高的人。”
我不置可否地哼哼。他幾乎在摩拳擦掌了,就因為我終于又為他帶來一個發財的機會。第二次機會。
“我們不能給你的基因組注冊專利,最高法院判決人類自然基因不能申請專利。我們也不能為它尋求版權保護,那需要達到一種“獨創性的表達方式”,而這種獨創性是不存在的。不過我找來了Danzer博士幫助我們。”
“針對性甲基化。”她看著我,一臉期待。
Scott和我禮貌地等著下文,可她顯然已經說完了。
“博士,你得多解釋點兒,”Scott懇求道。“我們可沒念過PhD。”
她嘆了口氣:“這真的很好理解。當一顆受精卵發育成人,幾個碳氫基團會附著在DNA上。這個過程叫甲基化,是控制基因表達的一部分。這是你的各種組織細胞與干細胞最主要的不同之一。”
“這對你給我的基因提供‘獨創性’有什么幫助呢?”我起了興致,追問道。
“我已經發明了一項技術,能把甲基原子團有針對性地加在你的DNA上。我將專攻你DNA中的非編碼片段,以最大限度降低副作用。為了過版權局那一關,我們可以根據甲基原子團的位置,用二進制代碼把一些信息刻入你的基因。”
“我想寫首詩給你。”
“行啊。然后我們可以為整個甲基原子團注冊版權。因為在克隆的過程中,去甲基化的體細胞變得不完整,只要他們想克隆你,一些人工的甲基化就能留存在克隆體內。”
“那就侵犯了我的版權。”我開始懂了。“但要是他們愿意賠償損失呢?”
“哈!”Scott拍了下我的背。“這就是這個點子天才的地方了。通過注冊版權,我們獲得法定損害賠償。博士,一個人的身體里有多少細胞?”
“一百萬億。”
“按最低法定損害賠償每次侵權750美元來算,那就是……國債利率的好多倍了。克隆過不了你這一關,誰付得起?”
我看得出,Scott已經在計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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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嗎,這一切?”Scott離開后,我請她留步。
“在表遺傳學上沒有任何問題。”Danzer博士說。“我能介導甲基化的過程,使克隆胚胎發育不良。你根本不可能賣掉你的版權。”
“那太好了,”我說。“謝謝你,博士。”
“你本來可以名垂千古。”她說。
我無所謂地聳肩。
我不想在余生和死后70年里控制我的基因。我要確定世界上不會再出現另一個我。冒牌貨勝不過真身。說我自負也罷。也許我會犯錯,但我想成為這個宇宙,這條時間長河中唯一的我。
人生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