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里的天空,收起烈日赤裸裸的熱, 風開始一陣追著另一陣奔跑,它們帶著如釋重負的喜悅,呼朋引伴、奔走相告,或是托著一朵野棉花的白絮,或是撐著一把蒲公英的小傘,打落一樹又一樹的花。
今夜,在初秋的月色下,我獨上楠竹山,俯瞰一城燈火通明。突然想起寇準的一句詩:獨坐水亭風滿袖,世間清景是微涼。大宋朝的他與今世的我,心情微涼得相似。
一場秋雨把楠竹山的天空洗得湛藍純凈,幾片棉絮般的白云貼在上面,高遠而模糊。一群麻雀嘰嘰喳喳著跳躍在成熟的沙棗枝葉間,黃綠的葉子和紅紅的果子隨翅膀的扇動墜落泥土。
夕陽的余溫還未散去,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不禁思考這味道從何而來?忽然,一陣微風吹過,帶著涼意、帶著花香,心也不禁灌滿了芬芳。
鍋廠村的田野里處處彌漫著秋的氣息。桉樹的葉子稀稀疏疏地涂上金黃,在風中嘩啦啦抖動著,一片飄落的的葉子就是一只小船,駛向秋的深處。
謝壩的野牽牛花依然擔負著喚醒萬物的使命,深紫色的小喇叭朝著天空吹奏秋的號角,楊枊的稻子們懶洋洋地醒了,晃著沉甸甸的腦袋,用清新的稻香回答了遠方.
小溪邊的蘆葦揉揉惺忪的睡眼,一不留神就摔碎了花碗里盛了一天的露珠……
琴蛙穿越水鴨凼,潛入夢鄉,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高音低音無味,亦喜亦悲無色。黃昏依然燦爛,露珠依然晶瑩。琴蛙歌唱泉流,琴蛙傍竹棲息
月牙兒和著節拍,舞蹈于黑溪河清波之上。每一道漣漪,每一道旋律,都讓城市的喧囂寧靜,都讓負重的心靈釋放,都讓疲憊的時光入眠。
遠處綿綿的青山,近處潺潺的江水,讓人不禁產生夜宿鐵佛寺的想法。最喜愛白居易那句,“佛寺乘船入,人家枕水居”,讀之淺白,卻頗有意味的詩句。
竹葉沙沙輕叩風鈴,木魚聲聲敲醒經文,人生百年很長,古寺千年很短。鐵佛寺檀煙不斷,琉璃燈忽明忽暗,任云卷云舒日出日落,聽風觀雨,任鳳江之水延續時光,遠航祈禱。
風吹過發梢,有些許微涼,我漫步楠竹山公園,清新、透明、愜意。碧波蕩漾,翠竹細語,翠綠之風輕叩緊閉的心扉,一種真切,一種無限,一種幸福,油然而生。
竹葉肥了,竹枝瘦了,竹泉撒落笑語。靜靜的、摟抱著夢境的春筍、竹芽、露珠兒也一同被驚醒來了,和輕風一道,和霧靄一道,舒展著四肢,舒展著身軀,舒展著心兒,竹海亮麗了,紫煙更婀娜,醉成了一彎新月.
我蹲下身,卷起裙角,撿拾地上飄落的竹葉。一片,二片,三片……小心翼翼地把每片竹葉輕輕地、輕輕地放進籃里,生怕弄痛了它們。起身一襲長裙,飄然行過處,掃出的一條路,不寬不闊,恰好夠心事灑下。
這里沒有喧嘩,沒有人世間的紛爭,沒紅塵中的愛恨情仇。沒有人打擾。唯愿好好安睡吧!不要再醒來!”我輕聲對著竹葉呢喃。
所謂一葉知秋,一花春至。云卷云舒,花開花謝,月缺月圓,日出日落,錦瑟流年里,揣著靜寂穿行每一個白天與黑夜。
將一陣陣汽笛聲換成一季季的蛙鳴蟲吟,遠離喧囂的世界,趕著月色回家,一把陳壺,裝上秋季的鐵觀音,歲月的爐火,烹煮云水生涯,日子在茶中,不緊不慢,剛好走進夜幕中的桃花源。
我們都是行路人,或潛扎于都市高樓,或游蕩在陌生城市,過著柴米油鹽匆匆忙忙的日子。穿行在鋼筋水泥的叢林,站在高樓下,仰望遠方,好一張天羅地網,紅塵恢恢,疏而不漏!
一指流沙,蒼老了歲月,人間的繁華,再美也終將落幕。如花美眷,敵不過似水流年。一樣的歸宿,千篇一律的故事,生命有其長度,只怕是臨近末尾,都怕黃昏夕照。
什么是似水流年,作家王小波說:“就如同一個人中了邪,躺在河底,眼看著潺潺流水、粼粼波光,落葉、浮木、空酒瓶,一樣樣從身上流過去。”昔年柳青,今日落紅,韶華與皓首之間,是漫長的一生還是轉眼即逝的一瞬間?
細雨初歇,從樹林間吹來陣陣涼風,吹走滿身炎熱、吹散滿心煩躁。人靜坐于此,耳邊能聽到遠處潺潺的流水聲,抬眼能看到天上朵朵的白云,心與此境融為一體,回歸自然。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一城風華,絢麗如煙花。
楠竹山尋香,悠然有風涼,唯獨我想把這一地的暗香融入一江秋水,風吹動我的長發,舉杯邀明月,帶上我的思念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