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學校的生活有了好轉,母親也在考慮著找一份穩定踏實的工作。但是文化水平不高成為了硬傷,再加上考慮到要給她按時做飯,所以綜合起來,跑了好幾天,基本沒有找到合適一點的工作。正在焦頭爛額的時候,母親忽然想起大姑奶奶留下來的那個縫紉機,一直閑置在那里沒有人用。倒不如搬了出來,之前學了一點底子,現在應該是可以湊合著給自己家里縫縫補補,熟練了就可以開張了。
由于大姑奶奶一直一個人過,而且自己有一定的收入,也沒有要兄弟們的養活,所以她的東西,目前還沒有人出頭說是要霸占過去。母親這一提出來,那幾個奶奶有點躁動的意思了。不過二姑奶奶在中間撐著說這縫紉機是大姑奶奶生前交代給母親的,加之奶奶們也沒有會用的,頂多拿去賣了,換點零錢,倒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也就沒有再過多的說什么。
母親趁著她雙休日的時候準備回一趟老家,把縫紉機和一些零碎布匹都搬到外面來。這天母親起了個大早,也把她叫了起來。母親不是很放心讓她一個人在房子里面睡著,然而她又暈車暈得厲害,帶回去也是麻煩。所以就讓她自己做早飯和午飯,下午母親就會趕回來了,不會耽擱太久。
母親走后沒多久,她就下了點面條,就著蒜油辣醬吃了一碗,沒有把握好面條的漲勢,多了小半碗出來。不過中午還有一頓,倒也不是很礙事。
她一直有先做作業后休息的習慣,所以在星期五的晚上就完成了所有的作業,還順便預習了一下后面的內容。現在一個人在家,也沒有電視可以看,有點閑得慌。好在同學借給了她幾本作文書,她還能借此消遣一下。
她看作文書只喜歡看記敘文,頂多看一下狀物類。其它的風景篇,議論篇都是直接跳過的。很快翻完了整本書,她感覺日子真有點沒意思。她平日里不怎么出門,因為知道母親不好說話,她和小朋友出去玩總要和母親解釋很多,包括去哪兒,什么時候回來都要報告清楚。她倒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因為她甚至比同齡的孩子還要懂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是她不喜歡向母親報告的那個繁瑣的流程,到最后索性就不說要出去玩的話了,只在家里呆著,頂多到走廊盡頭的水池子旁站一小會兒,之后又縮回到屋內。
城里的冬天和鄉下一樣冷,她守著爐子,沾點熱乎氣兒。同時也照看著爐子上正在燒的水。
爐子里的煤球需要換了,她需要雙手才能成功把一塊煤球夾起來,之前單手摔破了一塊,母親兇了她好久,畢竟現在沒有經濟來源,的確是要節儉著點過日子。
爐蓋開一個大點的眼兒,好讓剛換的新煤交接著燃起來,若是壓滅了,她中午飯就沒有著落了。她雖然已經會很多家務,但對于生火,她還是個外行。
中午肚子餓了,熱了剩下的一點面,她原本是打算吃完這些面湊合著就不用再做了,但吃完發現肚子還是空落落的,只好用剩飯鼓搗點炒飯出來。
放油的時候她心里忽然有了一個邪惡的想法。平日里她幾乎吃不出菜里放了油,下面條的時候,母親有時會在里面點點兒油,她看著漂著油珠的面湯都能喝一碗。每當看著鄰居家孩子油亮亮的嘴唇,她都會下意識咽一口唾沫。
她忽然想嘗嘗飯里多放點油的味道,就狠心放了一整勺進去,聽著倒進去的飯滋滋的響聲,她感到一種來自心底幸福??伤忠淮螞]有把握好自己的飯量,多炒了半碗。不過她感覺自己難得比母親的手藝好,炒的比母親的好吃,多出來的半碗也一并吃了。
吃完飯她跑到鏡子面前看自己的嘴唇,和鄰居家的孩子一樣油亮亮,她忽然發現自己竟然這樣好看。等到洗碗刷鍋的時候,她才發現鍋底還有一些油,大概有礦泉水瓶蓋那么多。冒著被母親罵的危險,她還是決定不洗鍋了。把白飯放到碗里轉了轉,之后用熱水將碗洗干凈。
她其實是擔心母親回來吵她不洗鍋的,但是她更擔心母親發現了鍋底油的反應,母親從來沒有這么浪費過。
母親午后回來的時候,帶回了那架縫紉機,還有兩包碎布條,一進門就忙著安置它們,幾乎沒有注意到鍋里已經冷卻的油。她看著母親忙前忙后,幫不上什么忙,只好到屋里去坐著。
等到母親把一切都忙完了,她才聽到母親叫她,想讓她把剛收拾出來的一包垃圾提去扔了。她回來的時候母親已經在忙活著做飯了,看來是還沒有吃午飯。她心驚膽寒地等著母親給她劈頭蓋臉來一頓,結果母親只是端起鍋看了看,然后問她有沒有吃飽,要不要再一起吃。她當然是說不用了,她中午吃的飯都還沒怎么消化呢。
她看母親準備隨便炒點飯填個肚子,但是沒有再往鍋里放油,她瞬間心里一酸,提醒母親忘記放油了,母親說她吃不了油膩的東西,吃了胃里不舒服。她知道母親在騙她,但是她不愿意拆穿。
結果到下午的時候,她就開始拉肚子了,腸胃不能適應這樣很突然的油膩的食物。母親給她沖了一杯艾蒿水,喝下去才漸漸有了好轉。
晚上睡在床上,被窩里一直涼的,她一個人怎么也捂不熱。聽著母親在縫紉機周圍忙來忙去,上機架、擦灰、上機油、上線……后來還聽到了腳踩縫紉機的聲音,但是很快就停了,她知道母親正在試著學會用它,每一次停頓她的心里都跟著一緊,因為那意味著母親又遇到了什么新的障礙。最后她實在困得不行,涼著腳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