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她時的那種悸動,坐在她45度后方,無聊中向前一瞥,本已游開的目光頓時被某種力量拉了回來。中長發,微微豐滿的側影罩在彩色花紋的白色體恤里;皮膚偏黑,被曬成的健康顏色,也是他最喜歡的膚色。女孩轉頭,望向窗外,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眼球跳動,四目相交。
他忙把視線拉回,低頭假裝對課本的內容產生了興趣。 一陣猶豫,他悄悄抬起眼皮朝女孩的方向掃了一眼,還好,她轉過去了。
詩里寫道:喜歡一個人,冬天可以變為美好的冬天;愛上一個人,冬天變成春天。
此時窗外寒風凜冽,在座位上瑟瑟發抖的他,春意盎然。
他談過戀愛,初戀的感覺沒有那般神奇;他也同女孩纏綿,早已不是懵懂的男孩。不過剛才看到那女孩的眼睛時,某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在他身體里翻滾,發酵。女孩的眼睛很漂亮,像黑曜石,深沉而又不暗淡;額上的劉海齊至眉尖,鼻子微挺,嘴角略上揚,好似帶著小月牙。
冬日的陽光穿過霧靄撒在課桌上。他意識到雙手在微微顫抖,便深吸一口氣,調整呼吸。手依然止不住得輕微抖動,身體也跟著發顫,不是因為寒冷,他知道,是因為心正在融化。
這節課很漫長,也很短暫。漫長到教室里昏昏欲睡的同學的頭仿佛永遠不會垂下去;短暫到他還來不及看她第二眼便已下課。
但無論怎樣,寒冬轉眼成了春天,他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覺。在這小小的一刻,宏大的一生在他腦海中展現出來,神圣的決定在他心里漸漸沉淀。他開始明白了一種感覺,明白了他余生的歸屬。
二
微風拂,草似浪,青柳斜倚溪邊,魚在笑。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花孩兒看著河面破水躍空的鯉魚想到。鯉魚享受著水面輕風,突然瞥見岸邊的一個人影,還對自己發出怪異的聲響。鉆回水里,來回游竄,不一會便忘了將才的那個人。
花孩兒在溪邊坐下,等待那只鯉魚再次露頭。過了許久,倒是有不少鯉魚蹦出來換氣,但唯獨不見他思念的那只。于是花孩兒又繼續等待,累了就陷進碧草,渴了就彎身取水,餓了就插水抓魚————定不會是那只,他一眼便認得出。
就這樣等啊等,晝夜交替,翠柳枯萎,碧草熏黃,溪道干涸。
一日花孩兒正趴在地上蒙頭大睡,枯萎的溪流不再潺潺作響,身下的草叢也不再柔軟撩人,就連天上的太陽也是那么無精打采,這時不知從哪里發出一陣奇異的光芒,漸漸擴撒直達整個天際。花孩兒被透過眼皮刺眼的紅芒驚醒,他順著光線,努力探尋這一未知的來源。眼球跳動,四目相交。
這奇特的光芒正以一個小巧的身影為中心向四面散開,于草叢之邊,于山丘之上。光芒的中心佇立著一個女孩,她的眼睛很漂亮,像黑曜石,深沉而又不暗淡;鼻子微挺,嘴角略上揚,好似帶著小月牙。花孩兒的視線無法挪開,他實在無法不對這天使一般的面容投去哪怕少一秒的凝注。
只見女孩微微搖了搖身子,蹦蹦跳跳地下了碎石遍地的小山丘,徑直穿過枯黃破敗的草叢,來到早已不再流淌的溪邊,靜靜地看著溪道,緩慢地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微笑起來。
“過了好久啊,是不是?”女孩突然說道,聲音脆如鈴,蜜如餞,柔如紗。
花孩兒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她是自言自語還是對自己說話,剛才的驚異還未舒緩,只是直勾勾地盯著那女孩。
“啞巴?還是聾子?”女孩轉過頭來,望向花孩兒。
只見花孩兒前肢收縮,后肢蓄力,抖了抖臉頰上的草屑,發出震天嘶吼,露出鋒利的獠牙,仿佛在回答女孩。
女孩癡癡地笑了,接著馬上哭起來。”沒想到這世我變成了你心儀的女孩,你呀,那個執著的男孩,卻變成了這般。“
花孩兒一躍而起,撲向女孩。
草還是枯草,不過溪道不再干涸,因為血水的注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