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一個短暫停留的地方寫下愿望或者誓言,是安全的。它滿足了我們傾吐的需要,同時又最大可能避免了那些想說而羞于被熟人撞破的可能。
陌生,有時也是一種安全。
假面帶久了,便會想尋一個人,告訴他你本來的樣子;套話說多了,便渴望這樣的所在,可以一訴衷腸。
你大可不必擔心這些藏在心底的話被熟悉的人察覺,進而成為某種窺探或譏諷——那些真正的威脅,往往潛伏在身邊。
——大理古城的許愿牌上,一名山東的小學生寫下了“愿家庭作業少一點,再少一點”的愿望;
——無錫太湖的許愿牌上,一名南京的青年寫下了“30歲前,賺夠1000萬”的夢想;
——三亞蜈支洲島的許愿牌上,一對東北的戀人寫下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
……
我們既希望這些從心底涌出的感悟得到支持、祝福與共鳴;我們又擔心這些聽起來“幼稚荒唐”的話語被譏諷、挖苦或嘲弄。
其實,我們害怕的,并非那些許下的愿望不能成真。我們無法面對的,也并不是生活本身的殘酷與荒誕。我們只是無法敞開心扉,在最應該敞開的人面前。
越美好,越害怕。
勇敢與魯莽的界線并不那么清晰,在不能得到安全的承諾或保證前,我們寧愿小心翼翼地活著。
所以,我們在遠離日常生活情景的地方許愿。世界那么大,未必就那么巧被害怕看見的人看見。
2014年,陪一位朋友去無錫太湖還愿。他說,一年前出差時在這里為他的女友許下了愿望,不想竟成真了,所以,他要去感謝那一方的神明。
那一天,他表現得很虔誠。
他實在應該在一年前為他自己和女友的未來也許個愿,因為還愿后不久,他們便分手了。
……
他很慶幸他曾經許愿的事情不曾被更多人知道,否則會讓他在朋友面前抬不起頭。
他的擔心并非多余,因為后來他的確被朋友們狠狠嘲笑了一番。你很難說那種嘲笑是否是蓄謀已久的,大部分時候,那些刺痛你神經的話語,往往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的形式冷不丁撞將出來,把你碰個人仰馬翻。
“我在每一個去到的可以許愿的地方都許下了不同的愿望,只有這一處成真。”他說,“早知道,我該把所有的愿望都許在這里。”
“你有多少愿望?”
“許多?!?/p>
我知道,那些“許多”,我也有。
我只是不曾把它們寫下來,掛在陌生的地方……